任风禾讨厌下雨。
从十二月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没下过雨。
她曾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下雨了,她的腿还会痛吗?
应该不会了吧?
她用的是张团圆的身体,大脑当然也是张团圆的,她的大脑会让她在下雨天时腿比往常更痛,张团圆的大脑应该不会。
任风禾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痛,还是痛。
砸窗的雨声惊醒任风禾,黑暗下看不清她潮红的面色,只能听见她变得无比艰难虚弱的呼吸声。
她发烧了。
任风禾感受着身体强烈的不适,得出结论。
手术后那一段时间,她经常发烧。发烧时,周围的人都变得静静的,不会说一些“节哀”“想开一些”之类的只会二次伤害到她的话。
当时的她心理扭曲地享受着这种发烧的感觉。
可此时此刻,她一点儿也不想发烧。
她的右腿伸直在床上,她不敢伸手往下够也不敢将腿蜷起来。
若非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依稀能看得见周围,让她确信她还在张团圆身体里,右腿的疼痛只会让她认为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撑过去,明天睡醒应该就退烧了,任风禾想。
忍一忍。
她扭过头,能看到地上拱起的被子。
江深就睡在里面。
他肯定是不放心她,才睡到她旁边的。
任风禾,你别总是让人担心,带你去医院,江深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
任风禾这样跟自己说。
可是真的好痛,任风禾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不明白为什么腿还是会痛。
痛着痛着,小小的身体适应了这种疼痛感,加上发烧,所有的感受变得迟缓。
她又睡了过去,可睡得很不安。
嗒嗒嗒,嗒嗒嗒!
雨下得更大了,重重砸着窗。
疲惫一天熟睡过去的江深也醒了。
醒来后,他坐起身几乎下意识地将手背贴到任风禾的额头上,以确认她的体温。
可周围太黑,他的手没到额头上,而是落在了任风禾的脸侧。
湿润润的,像外头的雨淌到了她的脸上,将她淋湿。
江深彻底醒了,他将被子彻底掀开,打开床边的小夜灯。
往常总是生机勃勃、斗志昂扬的小孩,此刻不安地睡着,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眼尾往下流,将脸侧、耳朵、鬓角的头发全部濡湿。
江深赶紧给她测体温。
体温木仓屏幕上出现39摄氏度。
她发烧了,还是高烧。
江深赶紧把大灯打开,骤然亮起的白光没能亮醒发烧的小孩,她陷入梦魇之中。
江深知道体温木仓不够准,匆匆忙忙将水银体温计拿来夹到任风禾的腋下,然后用他的外套将任风禾包住抱紧。
顾不上晚上凉,自己也要穿外套,就穿着平日当成睡衣穿的卫衣裤,一手抱紧任风禾,另一手抓上车钥匙和证件塞进兜里,穿鞋胡乱戴上口罩,匆匆往停车场走。
等他来到车旁,拿出水银体温计。
38.5摄氏度。
江深没有小孩发烧多少摄氏度是高烧的概念,但他知道这个体温对大人来说会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