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哲在食堂吃完晚饭后，又回到练习室练习。由于月末考核刚刚结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三五成群出去放松了，所以练习室里就庄哲一个人。这种空无一人的空旷感反而让他觉得无比的轻松自在。

半晌，练习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带着黑框眼镜的女职员走了进来。

庄哲记得她，心里感叹该来的还是来了。

女职员带着庄哲来到了一间漆黑的会议室，接着她顺手开了灯，引导庄哲坐在了一个位置上，自己则坐到了庄哲对面。

女职员扶了扶黑框眼镜，“庄哲你好，我是法务部的莫兰，今日找你来主要想和你商讨一件事情。”

“是想让我去陪客户是吗？”庄哲一语道破莫兰话里的玄机。

莫兰镜片底下的眼睛有轻微的睁大，庄哲是她从业以来见过的第一个如此直白的练习生，这对她倒是好事，她也厌倦了解释那些弯弯绕绕的规则，于是笑笑说：“你很聪明，明天公司有重要的合作要谈，三森电视台的台长金总指名道姓让你去作陪，所以我来询问你的意愿。”

庄哲此时手肘撑在会议桌上，手握成拳抵在嘴上，听到莫兰这句话，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询问我的意愿，我有得选吗？”

莫兰还是维持着职业假笑，“没关系，不强求，全凭自愿。只是愿意为公司做贡献的人，公司是一定会记着他的好的。”

“那我陪了金总睡觉就一定能出道吗？”

这粗鄙直白的话并没有扰乱莫兰的镇定，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想你误会了，只是陪金总吃吃饭喝喝酒而已，不是你想的那种陪。”

庄哲冷笑不语。

见庄哲没再说什么，莫兰赶紧补充道：“你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若再愿意为公司做贡献，那对你出道的加成是非常大的，你努力这么久，不想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庄哲只是盯看着莫兰的脸，并没有说话。上一世来找他的也是莫兰，她那时也是强调只是吃吃饭喝喝酒，最后也是以出道为威胁，庄哲也就信了她的鬼话。结果金总两杯黄汤下肚就把庄哲推倒在沙发上，开始撕扯他的衣服，接着两百多斤的体重就压在庄哲身上，对着庄哲的嘴就亲。庄哲挣扎不开，情急之下对着他的肥脸就是一拳，打掉了金总两颗金牙。这也导致庄哲悲惨命运的开始。金总扬言要起诉他，公司也把他踢出了出道组，他想解约，可是公司却索要天价违约金，他根本付不起。最后的结局就是他被公司送回了金总床上，受尽了各种非人折磨，此后的他便彻底沦为公司用来交际的玩物，后面被榨干价值后还被送去拍三级片。

可以说，庄哲所有苦难都是从那晚开始的。而鹿晨的幸福也是从那晚开始的，在酒精与夜的熏陶下，鹿晨和雷一扬有了肌肤之亲，也就在一起了。每次庄哲拖着残败的身体回到公司的时候，都能看到鹿晨挽着雷一扬的胳膊大摇大摆从自己身边走过，他们是那么甜蜜，是那么的登对。鹿晨再也没和庄哲说过一句话，每次路过庄哲时，反而会厌恶地捂起嘴鼻，以抵挡庄哲身上难闻的腥臭味。

公司其实没有让练习生应酬的传统，基本都是找出道了的明星。一来是明星有曝光率，金主更了解他们的外貌和身材，二来找明星也更有征服感和优越感。庄哲有疑惑过为什么金总会指名道姓让自己作陪，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直到有一次庄哲见到鹿晨和金总侃侃而谈，于是他怀着忐忑的心询问了鹿晨，没想到鹿晨直接了当地承认了庄哲的信息是他给金总的。

见庄哲迟迟不表态，莫兰有些急了，“庄哲，这是你飞黄腾达的大好机会，你别白白错过了，想好了我们就签合同吧。”

“飞黄腾达？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庄哲蜷缩在座位里，抽动着身体疯魔般地笑起来。

莫兰一愣，脸上的假笑也随之消失了。

现在的练习生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啊。

庄哲看着莫兰惊慌失措的表情觉得很是滑稽，打趣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我的好姐姐，”接着他拿起签字笔，伸手拿过莫兰手里的文件，一口咬掉笔帽，“在这里签字吗？”

莫兰回了回神，挤出一个微笑，“没错。”

“记得明天下午六点公司负四层停车场集合，会有商务车接送你们去。”莫兰说。

这个你们，指的是庄哲和公司的一些十八线的糊咖艺人，这些糊咖艺人的职业生涯基本不会再有作为了，就指着这些应酬能攀上高枝。

庄哲签完字后，把合同以及保密协议递给了莫兰。莫兰接过文件翻阅了下，点了点头，“很好，祝你明天万事顺利，再会。”

莫兰走后，空荡荡的会议室只剩下庄哲一人，庄哲仰头靠在椅背上，疲惫地合上了眼。他脚一蹬地面，椅子一圈圈转起来。

可悲，可叹，小人物要往上爬，只能这般吗？

半晌，他终于睁开眼，接着起身，走到门口啪地一下关上了灯。

走廊的玻璃幕墙晶莹剔透，能把这座城市五光十色的夜景尽收眼底。远方的黑云正激烈地翻滚碰撞着，时不时擦出一道亮眼的闪光。看来那场连绵了一个月的夏雨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