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策被苏褚楚拉拽住手腕的瞬间,像是久旱逢甘霖,一双墨眸愣愣地垂看向她的手,再抬起头时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欣喜。
他心甘情愿地半弯下腰被苏褚楚拉着往府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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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姑娘。”
府门外,李溢面带微笑,恭敬有礼地站在马车旁,身后跟着数十个精壮有力的小厮。
他款步上前,目光瞥见她左手牵扯之处,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这才望向了明显更引人注目的单策,“想必这位便是远安侯了。”他俯首行礼,“在下李云直,见过侯爷。”
苏褚楚往单策身边靠了靠,凑到他耳边说:“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文书院的文士李溢。”
“哦?”
单策勾起嘴角,从苏褚楚身边绕到她面前,还顺势反抓过她的手腕,以一种格外理直气壮的语气欢迎道:“楚楚之前与我提起过你,久闻李文士盛名,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苏姑娘前几日拜访书院,对桌案赞不绝口。李某这才大胆前来叨扰,为苏姑娘奉上桌案。”
李溢侧身一让,小厮们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桌案悉数展出,数十张胡桃木桌整整齐齐地码列在板车上。
“嚯!”
苏褚楚双目睁大,扒开单策的手上前几步。
她猜想到这个李溢没那么在意身外之物,但如此大方倒叫她确有几分震惊。
她望向李溢,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多谢李文士割爱。如此多的桌案运至此处想来定费了不少心力,不如请大家先到府中喝杯茶,歇一歇吧。”
李溢笑着应下了苏褚楚,但脚步却未曾离开原地分毫。看起来有些局促的眼神七拐八歪地落到了单策身上。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小碎步挪到了单策身边,冲他飞快地眨了眨眼,低声道:“侯爷想必也是乐意的,对吧。”
单策低下头对上苏褚楚刻意的眨眼努嘴使眼色,心里只觉得可爱,那股不知从何处滋生出来的危机感被她的一番小动作安抚下来,一时只知道乖巧地点头,“嗯嗯。”
苏褚楚拉住单策的胳膊,两人稍稍让开一条道来,面带微笑地将李溢迎进府中。
到了正厅,苏褚楚先行入座,余下两人这才跟着坐下。
“书案一事多谢李文士慷慨解囊,实在是解我燃眉之急。府中正好有稚子好学,我正愁没处让她们安生学习呢。”
“苏姑娘初来文书院时便已表明来意,既是求知若渴,在下定然愿献微薄之力。”
苏褚楚笑着点头,抿了下唇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姑娘请讲。”
“我想请李文士为她们授课。”
苏褚楚此话一出,倒叫李溢愣了下神。
她见状赶忙解释道:“我知李文士向来不与布衣打交道,文书院也非常人可进。所以我想请李文士先到寒舍教授一二。”她垂下头,自嘲道,“说来惭愧,上次李文士所说的反切注音,我学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哪怕之后去了藏书阁阅览书籍,也是所获甚少,并不能很好地将其为我所用。但李文士不同,你博闻强识又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定会是个绝佳的老师。”
李溢微蹙眉叹息道:“这……”
苏褚楚又跟了一句,“只教授反切注音即可。正所谓万事开头难,若李文士肯为她们开这一道学习的大门,说不定假以时日,她们就能学有所成呢。”
她双眼明亮地看向李溢,饱含着对自己这个请求被同意的迫切,尽管心里也清楚这个要求的提出有些太蹬鼻子上脸,刚拿了人家书院的桌案不说,还想让他一个堂堂文书院的掌权人来府中教几个大字不识的小孩,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像是天方夜谭。
所以她盯着李溢迟迟未作答复,眼中光芒也一点点黯淡下去,安慰着自己说不就是反切注音嘛,区区一个拼读还能学不会了,挑灯夜读它个几周,总能勉强入门吧。
她轻呼出一口气,出声打圆场道:“若是李文士不愿……”
“可以。”
苏褚楚话说到一半时,耳边忽然听到李溢的声音,她低垂的眼睫霎时扬起,像是振翅的蝴蝶,双眸直直地望向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李文士方才说……?”
李溢看她一脸吃惊的样子,反倒轻笑了下,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在下愿意到府中教学。”
“当真?”
“当真。”
苏褚楚的震惊脸色立马转变为欣喜若狂,唰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转身双手就紧紧抓住单策壮实的臂膀,眉眼弯弯地看向他,满是愉悦。
单策站起身来轻拍了拍她的手,苏褚楚这才猛然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反应太大,低着头腼腆一笑,缓缓松开了把他衣袖都抓皱巴的手,扭头向李溢道谢,“多谢李文士不吝赐教。我先替府中的学子们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