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馆的院门口放着一把旧藤椅,方沐拿着芭蕉扇正扇风赏月,养的两只流浪狗趴在他身后的花圃里吃兰草,夜间蝉鸣声阵阵,与后院池塘的蛙叫互为乐友。
听竹远离城市喧嚣,又与梧桐园接壤,没有霓虹灯作乱,抬头就能清晰看到头顶的夜和月色,风从梧桐林拂过,带来植物的清香。盛夏,就是这样悄然来临的。
许离以前听人谈起过“听竹小馆”,菜肴口味堪比星级酒店,这里的房屋建筑仿六朝古都,摆设布局又具唐宋元明风,出入接待的都是淮城的大人物。
当然老板方沐背景更甚,传闻方沐父亲方成是派驻国外使馆多年的国防部武官,因此各方势力都暗中巴结。
但是外人不知,其实听竹的老板有两位。
一位拼命挣钱,一位占了当时入股投资的便宜现下入不敷出,所以听竹的实际经营情况堪忧,这也是方沐大晚上愁得在门口喂蚊子的原因。
他和莫经理计划利用这个假期好好研究一些新菜系,争取把升学宴、升职宴、结婚宴等都排满。
盛宴推开雕刻着兰花暗纹的栅栏门,入门便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许离站在栅栏门旁那棵老桂树下,看着树枝上牵着几盏莲花底座的玻璃油灯。
桂树已有百年,伸出的枝干一半延伸入庭院,一半肆意横长,那一截突兀生长的粗枝上又发出许多新鲜绿芽,凑近闻得到甜香。
他双手合十站在树下,月色透过枝桠照着他虔诚的面容,细枝上还绑了一些红绸,风将绸缎吹起,那一刻天上的神明像是听见了他的祷告,连蝉鸣声都霎时而止了。
“你学生?”方沐拿着蒲扇指了指门外的人,“这棵树不管爱情,管的都是发财的事。”
盛宴无奈地瞅了他一眼,把保温盒搁在地上,蹲下身去看吃兰草的二狗,“厨房还有吃的吗?我和许离都没吃饭。”
方沐慢悠悠地扇风,“刚走一桌,剩了一些没动的食材在后厨冰箱,自己去做!”
“老方,可怜可怜我,监考两周了实在懒得动。”盛宴抱着二狗表情格外谄媚,方沐瞥了一眼感情待会热饭的是二狗一样。
他把扇子放下,招呼门外的许离:“小孩,有什么忌口的吗?”
许离已经走进来,站在庭院里像朵白净的小野花。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盛宴一眼,得到老师的应允之后,才抬起眼睛看着方沐,身前的人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在不算明亮的院子里却能清晰地看到那双清明而沉着的眼睛。
他穿着简单的深色背心,却透着难以言喻的男性魅力,手臂上锻炼的肌肉线条十分分明,脸上是看小辈时的温和笑意:“不用管你盛老师,想吃什么就说。”
许离还是拘谨地点头,慢而缓地陈述道:“不能吃海鲜,过敏。”
“好。你在这等会。这衣服?”方沐老板当久了,眼力见自然有。
盛宴把二狗惹毛了,又去捉弄大狗,“老方,你帮忙干洗一下衣服,我学生不小心弄脏了。”
方沐接过来许离手中的衣物,经过盛宴身边时,忍不住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脚,盛宴抱着大狗直接摔花圃地里了,听见方沐不甘不愿地控诉:“上辈子欠你和方绘的。”
他索性躺在那一方草地上,天地广阔,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看着漆黑夜幕中零碎的几点星光。
房间的窗外种了几株观音竹,三两年时间,竹梢仿佛高到浸在墨蓝的天河里。银辉泼洒下来,竹叶边卷着冷光,那摇摇曳曳的竹影投射在一面白墙上,像时光倒流的一方幻境。
幻境中,他就站在那里,乌黑的眼眸不沾染一点情绪,冷白的指骨覆在竹节上,原来刻意压抑会让心底的思念更肆无忌惮地生长、蔓延,像紫藤花的藤曼缠在那柔软的深处,他只要一动念,便绞得心口疼。
大狗趴在他的怀里,正舔着自己的爪子,像是注意到自家主人不好的情绪开始呜呜咽地发出叫声,许离走上来摸了摸它的毛,软软的,盛宴将视线收回,突然关心道:“许亦那天为什么会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