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温和目光落在许离不安的神色里。
许离站在暗处,低着头不说话。
他想了一圈开场白,最后选了一个最想不通的问题,他困惑道:“你喜欢庄沉?”
许离点了下头。
盛宴对庄沉的印象一直不好,他甚至担心庄沉和张平声的关系,万一他的学生才是牺牲品,怎么办?
“盛老师,您不用担心我。”许离站在一棵红得就要燃烧起来的老枫树旁,安静地看着眼前流动的小溪,他的嗓音比溪水清透,盛宴认真听他说。
“我知道您怕我受伤,又怕我被玩弄。可是我确定的,我喜欢他。”
盛宴清湛的目光牢牢锁住他,从他的神态中隐约捕捉到了自己身上那种不可理喻的偏执。他才确定,许离是真的很喜欢那个混蛋。
“你和庄沉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作为老师我希望他并不是你的全部。”他顿了顿,换种意思解释,“我只是,怕你受伤。”
许离的眸色倏尔转深,几乎笃定了主意,又像筹谋了未来,倔强的情绪萦绕全身,就像站在升旗台上宣誓那般,他看着盛宴,正式到一字一顿。
“盛老师,我知道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喜欢容易相守很难,我甚至不确定甚至直到现在还在试探他的心。我喜欢他,在我决定走向他的那刻,我想好了未来,我会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攀附品。”
“你曾说,学习、自由、旷野、理想,这些是我们该追求的东西,可是在我看来这些都比不过庄沉,因为他是赋予这些意义的关键。我们会分开,也许明天也许现在……”他垂下眼睛,眼尾微微泛红,“所以,现在别劝我好吗?”
盛宴心头一软,仿佛受到某种不可言说的指令和共情之后的胸闷哑然,在某一个瞬间,许离说赋予意义的本身关键,而对他,这些意义关键何尝不是他的开关。
当得知沈乘景和庄沉的关系时,当他用那个被安排的订婚宴去试探时,他所有的表现、所有的态度都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执行,没有一点偏差,沈乘景从小到大没有一点偏差,是不是被他喜欢上才是他偏差的人生污点呢?
可是为什么在酒吧里那个轻浮的沈宴可以轻易地靠近他,而这个伴着他长大的弟弟却不可以呢?
“盛老师。”许离红着眼睛轻轻唤他。
“盛老师?”
庄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灯罩上还绕着几只飞蛾,臂弯搭了一件男士外套。
许离哭完就会带一点儿鼻音,跟只小红眼猫似的仰头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谁欺负你了?”庄沉伸手就把人揽入怀里,他身上沾染了林间露气,衬得眉眼更冷然。
他蹙着眉骨,把外衣搭在许离的肩上,将人搂得更紧些,许离被他身上的暖意融化,窝在他怀里打了个喷嚏。
“我说多穿点,你非要说热。山上不比山下,感冒刚好就任性。”
许离吸了吸鼻子,被他的体温烘烤着的面容微微泛着热气,他刚想开口介绍盛宴,庄沉就臭着一张脸扫视着对面:“盛宴?”
“是我。”盛宴坐久了也觉得寒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两人的视线胶在一起,火气很大,许离躲在庄沉怀里都仿若闻得到空气中那些丝丝缕缕的硝烟味,他生怕庄沉一个冲动就把盛宴打了,手拽着他的衣角拼命暗示。
庄沉捉住那只不安分的凉手,紧握着放进自己的外衣口袋里。
“十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副小白脸样儿。当年在沈家参加葬礼,你把我踹湖里那事我现在还没忘!”
许离的两只手都被他擒住,他只能踮着脚凑到他耳边说:“这是我老师,你别瞎说。”
“老师?”庄沉看了一眼怀里的单纯小猫,冷嘲的视线落在盛宴的脸上,他缓缓逡巡,精细打量,盛宴的五官神态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样的欠揍。
“他是盛远见的儿子,偌大的淮城,谁不知道盛省长的名号?虽然从小到大你都不爱露面,可是你小子化成灰我也认识。”
盛宴懒得理他,直奔主题:“许离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庄沉之前就听许离提过方记者和他的辅导员关系密切,没想到这个辅导员居然是盛宴,难怪每次听见他说盛老师他就浑身不爽,他收敛了戾气,拉着许离坐在红枫树下的石凳上。
“没什么好办法。教育局那边我找人去探口风,一半以上的人都不敢动张平声,我想趁今天酒会认识一下警局那边的高官,看看是不是从什么人命官司下手更好办他。”
“先别惊动他,我怀疑警局的人也有他的眼线。我已经让方绘去找证据了,证据拿到之后我们再想方案。”
庄沉翘着腿看着他,这从小到大爱管闲事的毛病是一点也没好,他冷笑一声,从烟盒里抽出烟递给他。
盛宴摇头:“我不喜欢抽烟。”
庄沉含着烟吊儿郎当地点点头,拿出打火机潇洒地低头点烟,这种抽烟动作和神态刻意模仿了某人。
盛宴全部看在眼中。
“你,你和沈乘景在一起过吗?”
许离本来有点犯困,一听到沈乘景的名字,又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认真听。
“你那个哥哥,简直不做人。当年在酒吧是他勾引得我,结果,酒醒了翻脸不认人,说认错人了,老子的脸是说亲就能亲的,正好有人在偷拍,我直接砸钱上报,看他还敢不敢惹我。”
“所以你还喜欢他?”安静许久的许离突然冷不丁冒出这句话。
庄沉刚刚的嚣张劲被生生浇上一盆冷水,连语气都变了,嗓音里都是哄小孩的语调,“阿离,我是故意气他的,气他就等于气沈乘景。你不知道沈乘景多疼他这个弟弟,以前高中的时候沈乘景还单枪匹马地打过混混,就因为盛宴被抢了一次钱包。”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