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本站设为首页
收藏如书小说

如书小说

首页 书架
字:
背景色: 关灯 护眼
首页 > 六州歌头 > 十二.一(回忆)

十二.一(回忆)(1 / 2)

 陆令从离京后没几日,金陵入梅,紧接着便是扑面而来的潮湿闷热,和仿佛永远也下不停的阴雨。

书房内室终日灰蒙蒙的,白天也得点灯,弄得谢竟做什么也打不起精神。为了不让自己发霉,只好转移阵地,要么去欹碧台上呆着,要么让下人搬了矮榻到花厅,与银绸一人一边坐了,后者便一面研些药粉一面与他闲聊,望着庭中夏景打发时间。

前几天在王家把事情一闹,秦太医来王府一瞧,这下子整个京城都知道昭王妃有了身孕,陛下即将拥有第一位皇孙。宫里的车辇直接停在了王府大门前,钟兆领了一班内监宫女亲自把谢竟请上车,就差八抬大轿将他抬进宫去,与从前不仅得自家车马接送、到了禁中还得自己下来走路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先是在鸣鸾殿,被好一通嘘寒问暖。吴氏了解儿子的脾性,知道陆令从与谢竟最初都是屈就地结下这段姻缘的,因此根本就没想过能做祖母,还小心翼翼地问谢竟:“是否勉强了你?心里有什么千万要说出来,咱们关起门来讲这话,你的身份又与我不同,真若没准备好,那不要也罢了。”

谢竟没有表露自己的意愿,也没提起他和陆令从之间那些弯弯绕,只是用“已然过了三个月,便既来之则安之”的理由回答了她。

再是去神龙殿,皇帝瞧着倒像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高兴,虽然他从前对谢竟不至于疾言厉色,但也确实从没流露出问他身子时的那种喜色来;至于皇后,惯常是好恶不形、阴阳怪气,本来说要免去他给陆令章昼讲的差事,但谢竟想着他若连这点事都不做那可真就要闲死在王府中了,便婉言谢绝,只说怕耽误了二殿下功课,每日时间稍短些即可,待到月份大了再停。

他知道皇后心里还转着其他念头,也必然不满他赶在她安插人到陆令从枕畔之前就有了孩子,但皇帝的态度摆在这里,谅她不敢动什么心思,便也不去管她。

也是在神龙殿里,他才得知陆令从的去向。西域于阗国进贡了一批上等的玉料,送到南阳郡镇平县加工雕刻成型,再运回京城供王公大臣赏玩,陆令从此行便是替皇帝督工去的,算上来回路途,至少要走月余。

皇帝提起时见谢竟一头雾水,还很奇怪:“子奉走时没有与你提及么?”

谢竟也不能说“没有”,只好告罪,道是自己忘了。

应付完宫里便是应付家里,反正陆令从不在,谢竟也不畏惧市井流言,索性借着省亲的名头在乌衣巷安心住了半月,每日陪他母亲与嫂子说话解闷儿,被迫听她们二位传授成卷成篇的经验之谈。谢翊则是喜忧参半,但因不愿扫家人尤其是谢竟的兴,所以明面儿上只让他诸事小心,这些顾虑还是私下里谢夫人告诉谢竟的。

后来还是议论传到了天子耳中,皇帝直接将谢翊唤到御书房敲打了一番,问“昭王府是否哪里怠慢,是以王妃迟迟不肯归家”,谢竟这才不情不愿回了王府。

虽说谢竟向陆令从表达过不想再让秦太医照顾他的身孕,但秦太医某种程度上代表的是宫内的意思,只能说不日日来,但十日一次例诊是少不了的。

七月初一,恰逢宫中旬休,秦太医到得早了,银绸外出去药堂买东西还没回来。谢竟被问起这些日子用的什么药、有无药方药渣,则是一概不知,转脸去问底下的小丫鬟们,也全说“银绸姐姐一向亲自操持这些,我们都不敢插手的”。

内院的书房空间不够大,陆令从当时便专门拨了中堂的西房给银绸放百子柜和晒药草的棚架,她平日都是在此处配药。丫鬟们要过来寻,谢竟只说不必,让她们各忙各的去,他自己单手揉着有些酸困的侧腰,慢慢踱到前面来找。

案头上东西不少,谢竟也不敢瞎动,怕弄乱了给人添麻烦。他想银绸做事一向条理,为他开的药方必然专门归在一处放在什么位置,正欲抬手打开架上的抽屉,却不留神广袖一拂,碰歪了另一边格子内的镇纸,其中纸页被风带着飘下去几张,落到了脚边。

谢竟心中叫苦,他是一点腰都不想弯,但也没办法,就半蹲下身去捡。几张纸倒都是方子,不过被勾画得十分凌乱,想是银绸拿来打草稿的。

他正要给放回去,忽然注意到最下面一张的字有些不同,抽出来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不是银绸的笔迹,而是陆令从的手书。

谢竟蹙起眉,看墨迹还算新,应该就是近几月写的,可是他不记得这些日子陆令从有什么跌打损伤,用药做什么?

这张字条上有很明显的折痕与污渍,再联想到对面便是陆令从的书房,谢竟推测,这可能不是陆令从拿来给银绸让她配药,而是无意被风吹到庭中,下人们打扫时见了不敢扔,以为是银绸要用的,便给她收在了这里。

他立在架旁思索,片刻后外面传来脚步声,说曹操曹操到,银绸探进头,笑问:“今儿路上耽误了些,回来晏了。秦太医说王妃亲自寻方子来了,可寻着了?”

谢竟只将手中的字条递给她:“你见过这个不曾?”

银绸接过一瞧,现出困惑神情:“这……这不是我的字,我也没开过这种药。”

“这是什么药?”谢竟问。

银绸嗫嚅了一下,低道:“王妃从哪里得来的?这方子说实话不多见,里面的这味雷公藤……有避子之效。”

谢竟第一瞬几乎没听明白她说了什么,一阵晃神,发觉自己微颤着声音问:“给我用的?”

银绸神色更为复杂,似乎不知如何表达,半晌才道:“不是,给……给男子用的,但不是您这种,是殿下……”

谢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继续。”

银绸看他这副模样,也猜到药方多半与陆令从有关,只得解释:“这不是红花麝香之类用在女子身上、伤人根底的药。若一方服后再与另一方同房,对方受孕的几率会大大减少,停药一段日子后又会逐渐恢复,因此也只是能暂时起到避子的效果。”

谢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所以他当时问,‘怎么会’。”

银绸点点头:“我直说罢,这应该是……殿下暂时不愿要子嗣,却也不愿伤了您的身子,便找了这药方自己服了。只是不想您在那之前已然有孕,殿下也没料到,故才有此一问。”

谢竟心念急转,纷纷乱乱没个头绪,愣了许久,突然转身出门回到花厅,挥退一众下人,将字条按在秦太医面前,直截了当道:“有两句话,我想单独问问秦大人。”

秦太医不明所以,只能讷讷点头:“王妃请讲。”

“其一,这张方子是不是殿下在三月初三之后的某一日,请您开的?其二,元月初八夜里您来了王府一趟,问殿下‘若不愿意’与我有子嗣该当如何时,殿下说了什么?”

秦太医被他问得噎在当场,显然不光是没料到谢竟会突然如此犀利地问这种事,更没料到本该只有他与昭王两个人知晓的谈话,也被谢竟听到了。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