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因刺杀事件草草收场。
回到靖王府的“澄心院”,赵天翊屏退了所有下人。房门一关,他脸上那副因“重伤”而虚弱苍白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
他走到书案前,并未点灯,只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从暗格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其上仅刻着一个古朴的“無”字。
指尖在令牌某处轻轻一按,不过片刻,一道黑影如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单膝跪地。
“主子。”
“说。”赵天翊的声音冷静无比,与白日营帐中那个喊苦喊痛的纨绔判若两人。
“今日林中刺客,共计一十二人,毙命五人,其余七人撤离,追踪至城西一处民宅后失去踪迹。对方反侦察能力极强,现场未留下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黑影语速平稳地汇报,“兵器是常见的制式军刀,但打磨方式带有北境边军的痕迹。所用弩箭,则来自京畿卫的武库,但编号已被磨去。”
“北境的刀,京畿的弩…”赵天翊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还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头大,急着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他冷笑一声,“越是如此,越说明心虚。继续查,重点盯住我那位好三哥和皇叔近期的所有动静,尤其是他们手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人,一个都别漏掉。”
“是。”黑影应道,稍作迟疑,“主子,您的手臂…”
“皮肉伤,无碍。”赵天翊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沈墨卿那边如何?”
“沈御史回府后便闭门不出,但一个时辰前,其贴身侍卫墨痕暗中出了府,方向似是…漕运码头。”
赵天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刺杀不成,反而激得他加快了查案的步子。派人暗中护着,非生死关头,不必现身。另外,把我们之前查到关于漕运账册的那点‘小线索’,想办法不着痕迹地送到墨痕能发现的地方。”
黑影略显惊讶:“主子,您是要…助他?”
“助他?”赵天翊轻笑一声,走到窗边,望向沈府的方向,月光勾勒出他俊美的侧脸,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算计,“我是嫌这潭水还不够浑。他查得越快,动作越大,那些藏在底下的人才会越慌,才会更容易露出马脚。”
“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他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更何况,这位沈御史…可是最好用的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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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御史台公廨。
沈墨卿端坐于案后,面前堆满了卷宗。他换回了那身一丝不苟的墨色御史官袍,面色冷峻,仿佛昨日围场的惊险与那帐中短暂的微妙气氛都未曾发生过。
只是若细看,便能发现他眼下有一抹极淡的青影,显示着他昨夜并未安眠。
指尖划过一份关于漕粮运输损耗的例行公文,他的目光在某个微小的数字异常处停留了片刻。
昨日遇刺,今日就发现了新的线索?巧合得令人心惊。
侍卫墨痕凌晨带回的消息称,在码头一处废弃仓库旁, “意外”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账本残页,上面记录的数字与官方上报的漕运损耗严重不符。
这线索来得太容易,像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赵天翊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脸,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小心我皇叔靖王和三皇子”。
是提醒?还是更深的误导?抑或是…借刀杀人?
那位世子殿下,演技精湛,心思深沉,绝非常人。他示好、相助、甚至为他受伤,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