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静姝与陈阿七的感情浓厚,钱滚滚看在眼里,对她也生出几分亲近,有时马车坐的浑身发疼,他也会下车骑马,与她闲聊。
“钱大人好身手。”陈阿七见他翻身上马,姿势矫健,惊叹道。
钱滚滚理了理前襟,“我自幼学习礼、乐、射、御、书、数六艺,虽称不上精通,但也掌握了了,二十余岁时还与好友在东郊打马球,如今连上马都有些费力。”
“虎父无犬女,难怪小姝秀外慧中、聪颖过人,原来得益于钱大人。
钱滚滚被她夸得心花怒放,他并无儿子,只有几个女儿养在深闺,因此官场上从未受到同僚的如此夸赞,有些惊讶,“阿七姑娘盛赞,小女自幼不爱女红,就爱跟着我读书,习得几个字便跟着家父经商看账,众人都说她一个女子四处抛头露面,你还是第一个如此盛赞她的。”
“说起来,钱某的五个女儿中,她是最像我的那个。她见我筹办了祁山书院,去年也像模像样地办起了女子学堂,起初只是让家中女眷识些字,帮助她管账薄。县中没有先生愿意授课,她三顾茅庐,才把城中的秀才说服请去。有些女子听闻此事,竟也去凑了热闹,她也热情待人,不哄走人家,这么一来,女子学堂竟也有二十余人。”
陈阿七闻言不禁露出赞赏的神色,“祁宁县不愧人才汇聚,好学之风令人钦佩。”
“只可惜,小姝终究是个女子。《礼记·内则》有言‘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内言不出,外言不入。’纵使她经商多么有所作为,上不了朝堂,就只有任人剥削割肉的份儿。可惜啊可惜!”
陈阿七本想反驳他女子也可成就一番事业,但听他说完,领会了他言语间的遗憾。当朝以《列女传》规范女子行径,正所谓“妇人无专制之义,而有三从之道。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在乾朝,女子没有独立的人权。况且《大乾律法》规定,女子不可考科举。登科入仕的路被封,哪还有女子掌权的道理。
她想起他宴请宾客时,小姝曾向众人宣布三年内守孝不再嫁,安慰道,“三年的时间很快,说不定她不日便遇到个如意郎君,更说不定那人是个读书的料儿,定能光耀门楣。”
她只是以此安慰钱滚滚,心中并不全然认同。
钱滚滚摇了摇头,想起父亲去世时那些世家大族如恶狼般,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恶狠狠地撕咬分食,摇头道:“此次圣上召我入京,福祸未知,但以我所看。”他望着朱明聿的马车。
“凶多吉少。”
“说不定钱大人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
钱滚滚并不回应,触目远眺,像是回望走过的一生,“洪观九年,我年近三旬,终于在殿试中考中三甲,后被分配到礼部担任员外郎历练。当时士族大夫以入《清流名录》为荣,我身居闲置,且商贾出身,多次被拒之门外,实乃憾事。”
陈阿七眼眸微动。
钱滚滚叹了口气,“第二憾事,我已接受钱氏繁衍数十载男子未有所出,只是无法看到小姝成家,一介女子乱世漂泊,我终是不放心。”
他回头望向南方,青州的方向。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尽天涯不见家[1]。在故乡青州千年槐树之下,小姝出生那年,我与夫人曾亲手埋下一坛君子笑,作为她的嫁妆,可惜,无法尝一尝了!”
***
三月的冷渗骨,城郊的桃花最懂这冷暖拉锯的苦,被冻的浑身摇曳发颤。被阴雨浸透的寒风化成凌厉的刀,反复磨蹭着陈阿七的骨,她被吹的头疼欲裂险些坠下马,终是难以招架,小心下马,掀帘踏入朱明聿所在的马车。
“好冷好冷!”陈阿七话音未落,却被眼前的美景惊的说不出话来。
暗红色四爪飞鱼服的斜襟滑至右肩胛骨,露出月白中衣上隐约的竹纹暗绣,衣襟半敞,腹上薄而有力的肌肉走向如山川河流,一路向下,最终汇聚到某处。
可惜,他下半身的衣衫倒是完整。
那男子本是冷眼望去,见是陈阿七后面色放缓,注意到她视线向下,便不紧不慢的敛了敛外袍。
陈阿七哪见过这等香艳场面,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朱明聿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青瓷药瓶,抬眸望她,“有事?”
“没事……”陈阿七收起视线,转身欲掀帘而出,不料阴风造作,头刚探了出去就被吹的一阵头晕目眩。
“当心!”朱明聿快步上前,一把拉回就要跌下马车的陈阿七。
适才远在八尺外的山川河流此时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旁,陈阿七顿时脸红,但听到他“嘶”了一声,面色痛苦,便意识到自己压住了他的伤口,连忙起身时右手“不小心”地按压在他腹上的肌肉上。
软中带硬,触感很是不错。
“摸够了?”他戏谑的清冷声自头顶传来。
陈阿七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想着逗一下他,便又摇了摇头。
两人虽曾抱过,但那也是龙溪河她获救时的情难自禁。那之后,两人之间忽远忽近,界限朦胧模糊,可面对他一贯矜持的神情,陈阿七自是不敢过于冒犯。
可此时两人间的氛围明显不同,旖旎暗生。
朱明聿有些惊讶于她的直白。
“外面的冷风吹的我头疼。”陈阿七缓缓转身,蹲下身背对着他,“我不看你敷药便是。”
朱明聿本想避她,可见她面色红润,再被冷风吹怕是要生热病,便不再赶她。但他伤在大腿,为了敷药他本是半褪一侧亵裤,可此时念及她在,只能将左腿的亵裤往上推至腰间,快速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