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鸣笛声渐渐隐没在城郊的晨雾里,沈砚捏着那枚叠得整齐的橘子味糖纸,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甜香。陆昭跟同事交代完后续的对接事宜,转身时恰好撞见他望着勘查箱出神的模样,脚步顿了顿,放轻了步子走过去。
“还在想小宇?”
沈砚闻声抬头,眼底的沉郁还没完全散去,点了点头:“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他把糖纸重新塞进勘查箱的侧袋,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住了,像是怕把那点微薄的暖意锁得太严实。
陆昭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一模一样的橘子糖,剥了糖纸递到他嘴边。阳光穿过树梢的缝隙,在糖块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沈砚愣了愣,下意识地微微低头,含住了那颗糖。清甜的橘子味在舌尖漾开,冲淡了心口积压的闷堵,他抬眼看向陆昭,对方正看着他,嘴角噙着一点浅淡的笑意,眼底的光比阳光还暖。
“尝尝?甜的。”陆昭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哄人的意味,“别总把心思都搁在案子上,也给自己松松弦。”
沈砚嚼着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勾住了陆昭垂在身侧的手指。指尖相触的瞬间,陆昭的指尖微微一僵,随即反手握紧,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熨帖得让人安心。
“陈建军那边,妇联和法院的流程已经在走了,”陆昭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沈砚的指节,声音里带着笃定,“撤销监护权的概率很大,小宇以后会有个安稳的去处。”
“嗯。”沈砚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道,“周明的笔录,我来做吧。”
陆昭挑了挑眉:“怎么?心疼他了?”
“不是心疼,是共情。”沈砚的声音很轻,“他小时候也被父亲虐待,带着一身疤长大,才会豁出一切去护着小宇。”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陆昭,眼底的光柔和了许多,“就像我……”
话没说完,就被陆昭伸手按住了后颈。温热的掌心贴着皮肤,力道不轻不重,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安抚。“我知道。”陆昭打断他,语气笃定,“所以我才让你去做笔录,你比任何人都懂,那些藏在‘乖’字背后的疤,需要的不是苛责,是理解。”
沈砚的心头一暖,鼻尖微微发酸。他见过陆昭在案发现场的冷静锐利,见过他面对嫌疑人时的寸步不让,却唯独在这些细碎的时刻,能窥见他骨子里的温柔。他往前凑了凑,额头轻轻抵在陆昭的肩上,声音闷闷的:“陆昭,有时候我真觉得,跟你一起办案,挺好的。”
陆昭的胸腔震动了一下,发出低沉的笑声,收紧了握着他的手:“何止是挺好的。”他低头,在沈砚的发顶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像羽毛拂过心尖,“沈队,我们是搭档,也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陆昭皱了皱眉,松开沈砚去摸手机,看清来电显示时,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是技术队。”他接起电话,语气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干练,“喂?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急促,隐约能听到几句“反侦察能力极强”“心理侧写完全对不上”。沈砚看着陆昭的脸色一点点变凝重,心头的那点甜意瞬间被压了下去,他站直身体,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陆昭挂了电话,转头看向沈砚,眼底的笑意已经褪去,只剩下锐利的锋芒。“有新情况。”他沉声道,“星河巷的案子,不是孤立的。技术队在周明的住处,发现了一张匿名信,上面的字迹,跟三年前西郊连环虐童案的凶手,一模一样。”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年前的西郊连环虐童案,凶手手法高超,擅长利用心理学操控受害者家属,作案后不留一丝痕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成了悬在刑侦支队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
“而且,”陆昭的声音又沉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匿名信上写了一句话——‘乖孩子,就该待在该待的地方’。”
这句话,跟陈建军打骂小宇时说的话,一字不差。
沈砚的呼吸一滞,忽然想起小宇攥着糖纸,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很乖”的模样。原来这起案子,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家庭虐待,背后藏着的,是一个蛰伏了三年的,擅长玩弄人心的恶魔。
风又吹了过来,带着青草香,却莫名透着一股寒意。陆昭看着沈砚骤然紧绷的侧脸,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别担心。”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这次,我们一起,把他揪出来。”
沈砚抬眼看向他,眼底的沉郁被燃起的火光取代。他点了点头,伸手,重新握住了陆昭的手,掌心相贴,暖意交融。
阳光穿透晨雾,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洒在远处渐渐散去的云霭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阴影,或许还在窥伺,但只要他们并肩而立,就没有什么霜雪,是消融不了的。
沈砚低头,看着两人紧扣的手指,舌尖的橘子甜意还在,这一次,甜得格外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