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很奇怪,他们明明只见过一次面,连名字都还不知晓,可高一开学那天在操场上见到他,路秋霁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一种很奇怪的病。
一看到许谦临,他就会想起妈妈说的话,想起那个没有名字的歌。
虽然他明显不认得自己了。
准确来说,他就没记住过自己。
军训时篝火晚会的那天,火光映得每个人都暖洋洋的。
路秋霁报名当了志愿者,在军训操场上四处穿梭,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独自坐着的许谦临。
虽然高睿阳会去烦他。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简单的军训服,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疏离感。
鬼使神差地,他悄悄凑了过去。他把他叫到远处,躲在军训基地的铁栏旁,周围有很多灌木丛。
风捎上了凉意,他看着他的眼睛,脑子一热就唱出了那首歌。
妈妈写给爸爸的歌。
没有名字的歌。
许谦临问了那个当年他同样问过的问题:“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路秋霁故作思考,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唱给许谦临一个人听的歌。”
远处是喧闹的,近处是安静的。篝火的点点微光映在两个少年的眼中,尘封的记忆都快被打开了。
路秋霁握住吉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尽管还没有约定好,但他相信下一次开学他一定会和许谦临一个班。
他还要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他身边和他做同桌呢!
“错了。”
伯父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针,猛地刺穿了他沉溺的回忆。
路秋霁浑身一僵,甚至没反应过来错在哪里。
噗嗤!
一声利刃切入□□的、沉闷而清晰的声响,从客厅左侧传来!
路秋霁猛地转头,目眦欲裂!
跪在左侧的母亲,她的头颅在这一刻,与身体彻底分离,滚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双曾经温柔注视过他的眼睛,空洞地睁着,失去了所有神采。断裂的脖颈处,鲜血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
路秋霁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尖叫,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几乎要从沙发上滑落。
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而更让他浑身冰冷的是,仅仅几秒钟后,那具无头的尸体和滚落的头颅,如同影像倒带一般,血液倒流,头颅复位。
他的母亲再次完好无损地跪回了原地,低着头,和之前一模一样,仿佛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路秋霁呆呆地坐在那里,抱着冰冷的吉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刚才那一幕斩碎了。
这不是梦。
这是地狱。
一个为他量身定制的、以他最珍视的记忆和情感为刑具的、无声的地狱。
而他,被困在了这里。被迫用这把无声的吉他,在至亲一次次被屠戮的循环中,去演奏一首他永远无法听到,也永远无法完美的……绝望挽歌。
伯父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重新拉回这残酷的现实: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