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幽情如丝归何处 愁绪难遣在心田 上 柳天问本来当思华楼只是寻常的秦楼楚馆，可他现在静下心来，越发觉得不对。苏岑明是扬州捕头与这种地方有来往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刚刚那个叫莺儿的姑娘在与苏岑明说话的时候态度古怪，毫不客气。思华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眼前这个与柳雨霞共处一室的姑娘又是谁呢？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联系？许多问题涌上心头。

那姑娘关好房门，向柳天问款款走来。裙裾如水，凌波微步，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柳天问虽不走马章台，但是各类女子，他还是见过不少的，可是像眼前这个姑娘这般俏丽的，平生仅见。虽然觉得有些失礼，但他牢牢盯紧这姑娘。现在这个时刻，他不能有丝毫倦怠，越是温柔之所，便越有可能藏着危险。

那女子甚是平静，盈盈一礼，说道：“奴家陆茉茉，柳公子不嫌弃叫奴家茉茉就是。”

柳天问的抱剑道了声：“陆姑娘。”

茉茉说道：“柳小姐病了，不过不太严重，吃了药，刚刚睡着，你瞧，碗还未来得及收。”

说罢，茉茉将银碗递了过去。柳天问接过银碗看了一下，随后又嗅了一嗅。茉茉在一旁微笑静立。

柳天问查验完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于是将银碗递还给了茉茉说道：“在下失礼，还望姑娘担待。”

茉茉道：“奴家怎敢怪罪？”

柳天问道：“陆姑娘如此说倒让在下汗颜。多亏姑娘与苏捕头照顾舍妹，在下日后定当图报。只是有一言，在下不知当不当问？”

茉茉道：“柳公子请问。”

柳天问凝视着茉茉问道：“敢问姑娘为何愿意帮助在下兄妹？”

茉茉毫不躲闪柳天问的目光，笑道：“受人所托罢了。柳公子不必多想。柳公子可以住在这里，但尽量不要出院子，奴家也不想带来麻烦，想必柳公子可以理解。有什么事吩咐莺儿去做就好。柳公子与柳小姐想走的时候直接走就好，与奴家说不说不打紧，但一定要知会苏捕头一声，以防他日后怪奴家照顾不周。”

茉茉是那样的冷静恬雅，柳天问于她而言好像与其他普通人一般无二。她没有真正的回答柳天问的问题，但却在暗示自己想与柳天问互不干扰。若真能如此，柳天问倒也高兴。

茉茉与柳天问客套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柳天问自去屋内照看柳雨霞。

茉茉离开了这间院落之后，到思华楼中随便应酬了一场，然后就匆匆离开了。今夜她不知怎的，只觉得心中烦躁，想在外面转转，可是那烦人的云将星月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秋风也在捣乱，摧残着那院中的竹木。茉茉穿着着件水绿底瑞鹤镶毛披风，捧着个芙蕖小手炉，想着心事，踏着落叶随处行走，无意间又回到了柳天问兄妹所在那处院子。这里本就是她的住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了。回自己的家，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茉茉不想惊动院中的客人，只捡幽静处行走。走到后院，她发现厨房竟亮着灯。这里已经好几日没有开过火了才是。茉茉想要看个究竟。她刚刚走近就看到莺儿正站在厨房外面。

今夜天气转凉，莺儿虽然穿着棉服，但依旧被冻得直哆嗦，抱紧了自己的肩膀，不时还跺跺脚，风一吹，眼泪流了出来。可她的注意力却是在厨房里的，就连茉茉来了她都没有发现。

茉茉轻咳了两声。莺儿回首看见茉茉，赶忙快步走了过去，说道：“小姐，这么晚了，你不休息来这做什么？”

茉茉见她小脸冻得通红，好不心痛，将手炉塞到了莺儿的手中，并把她拉到了一个背风的地方，说道：“你还问我，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我要你在西院帮着照顾柳小姐，怎么不听我的话？”

莺儿的头深深低下，说道：“是柳......柳公子说要来厨房给柳小姐弄些东西，我这才带他过来？”

茉茉轻轻敲了敲莺儿的额头说道：“他要你带他来，他可要你在冷风中等他？”

莺儿用力摇了摇头，赶忙说道：“没有，没有，柳公子也要我回去，但我怕他不认得路，这才在这等他。”

茉茉觉得好气又好笑，说道：“我这院子有多大？柳公子还能迷路不成？”

莺儿小声嘀咕道：“总怕有个万一。”

茉茉见莺儿被冻得实在厉害，也不忍再多说，于是道：“我在这里等柳公子，你先回去。”

莺儿又摇了摇头，略带娇羞道：“我答应了，要等他。”

茉茉的脸上一下子笼上一层担忧之色。她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莺儿的身上，柔声说道：“我进去看看，里面暖和，你先穿着我的披风吧。”

莺儿道：“谢谢小姐......你不要催促柳公子，我不着急的。”

茉茉叹了口气，道：“好，我不会催他的。”

莺儿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茉茉忧心忡忡进了厨房，只见柳天问带着喜色正在灶台前忙活。柳天问头也不抬，说道：“方才舍妹醒了，有些饿了，所以在下来为她弄些吃的。陆姑娘来得正好，在下煮了些面，做了点墨子酥，陆姑娘可以叫上外面的莺儿姑娘一起来尝尝，暖暖身子。”

柳天问平素颇为在意周遭人的特点，以此训练自己的感官。初识茉茉时，他就记住了其脚步轻重，所以现在不必抬头一听就知是她。

茉茉略带不悦道：“想不到柳公子还有这手艺。”

柳天问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一边收拾灶台一边说道：“先慈精于厨艺。可是在世的最后一年，她顽疾缠身，难以亲自操持，那时弟妹都还小，吵着要吃家母做的菜。家里的厨子怎么学也不像，没奈何，只得是在下按先慈的说法试着做做，久而久之，就都学会了。”

想起亡母，柳天问的神色黯淡了许多。

茉茉道：“柳公子恕罪，奴家无意提及公子的伤心事。”

柳天问道：“不碍事的。烦请陆姑娘将莺儿姑娘请进来，胡乱吃些。是在下刚才疏忽了，不知莺儿姑娘还在不在外面。”

茉茉道：“那丫头傻得很，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刚才一直在外面挨冻哩。”

说罢，茉茉将莺儿拉了进来。莺儿虽然暖和了一些，但还是哆嗦。柳天问向她告罪。莺儿不住说着没事。

柳天问盛了两碗面，拿了一碟墨子酥，放到厨房中的一张八仙桌上。那面色黄丝细，清香扑鼻，墨子酥香糯可口。捧着面碗时，莺儿笑逐颜开，不住赞道好吃。茉茉只是简单吃了两口。

二人吃面的时候，柳天问找了个食盒，装了一碗面和一碟墨子酥，然后向二人说道：“二位慢用，在下先去给舍妹送面。”

这时，茉茉忽然说道：“柳公子且慢，柳公子可方便陪奴家去个地方？面可以让莺儿去送。”

莺儿赶忙放下碗筷，站起了身。

柳天问沉吟后，又装了一碗面，说道：“那就有劳莺儿姑娘了，不知陆姑娘要去哪里？”

茉茉说道：“咱们不出这院子，只是到东跨院中转转，片刻就可回去。”

莺儿上前接过了食盒，又喜又忧。喜是因为，她可以替柳天问送面，忧是因为，她猜到了茉茉的想法。

方才柳雨霞醒来后，和柳天问说了这段日子茉茉与莺儿对自己是如何悉心照料的，听其描述，茉茉二人对她确实是没有什么歹意，所以柳天问已经放下了许多戒心，现在放心地跟着茉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