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李叔高姐老老实实蜷在车尾,俱都身心受挫,脸色惨白,再生不出别样心思。
余光瞥见戴帽青年便身体一僵,往车子深处又躲了躲。现在细想,部长先前热脸贴冷屁股被冷待成那样,都好声好气不敢怠慢,几十年的识人阅历果真不是盖的。
老头思索着写探查报告的事,觍着脸求教,祖师爷对传道解惑还是很宽容。
“这是一种古老而普通的妖草,名曰风滚,根部强健善抓土,移动速度极快,每逢生活环境不适宜便会寻找水源定居,临湖区地震是它们从地下穿梭的缘故。”
风滚妖草是洪荒大陆生命最顽强的妖草,且很识时务,移动的时候一般都藏进地里不碍大能的眼。
不论是洪荒还是普通修仙界,有主的山头都有结界,非是小小妖草能撼动。两个位面融合,此界天地敞亮毫无结界,它们融合到城市,为了寻找理想水源从地表深入地底,浩浩荡荡一路迁移酿成惨剧。
回到灾区,军人汇报了情况。尽管陆寒霜称妖草本质乖觉,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苏长明却不能放任具有巨大潜在危害的陌生物种在外面蹦达,立刻让人封锁湖周围的道路,调军运载成批水箱把所有妖草连根带走,一须不留。
陆寒霜不置可否,要草。
风滚妖草另一个特性是喜欢占地盘。陆寒霜为萧衍治腿需要弄个药田,这玩意的独性可以用来开垦山地。
苏长明记着口头约定,很想拍胸脯应下!只是一听妖草特性便隐隐明白这玩意很有研究价值。
他做不了主,向上面请示。几回接触他稍微了解青年不食烟火的性子,与老司令的来回扯皮没向青年透露,还是少报了数量才帮青年昧下一半妖草。当然,苏长明此时还不知道他卖的这个人情,让他被狂热的研究员们掐着脖子咆哮了多久。
苏长明热情保证让底下的兵送货上门,服务周到。陆寒霜没有拒绝免费劳动力,让道童写下地址。
临行送别,苏长明刚与陆寒霜交换了姓名,邀请他有空常来做客,部长老头就带人赶来,同样想与青年加深交集。
“听人喊您掌门,请问您是哪门哪派?”
陆寒霜想到了他开山创立的扶摇派,沉默一瞬。
旁人以为是犹豫,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避世规矩。自建国,许多身怀传承的人出世隐居,不再显露人前。老头不肯放过这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再三追问能否有机会上山拜访,务求与青年搭上线。
道童颇有些自傲道,“我们仙隐宗布有弥彰,掌门说了你们也找不到。”
陆寒霜瞥了眼道童。
道童低头,“对不起,是我无礼了。”
陆寒霜这才抬头看向几人,告辞离开。清冷寡淡的神色熄灭几人的纠缠结交之心。
苏长明与老头等人目送他走远,青年依旧戴帽走在前,不露真容,道童与坐轮椅的青年跟随在后。
想起道童屡次唤出“掌门”,一开始部员们并未重视,如今想青年说雨道妖以伞做法端是传承渊博,不怪看不上国家津贴,能为一派掌门,肯定有大本事!杨阳良嘉等人交流视线,想着回去查查这“仙隐宗”什么来头?
老头抬头见苏长明捏着张纸条发愁,随口一问。苏长明纳闷道童刚才的话,怕有地址找不到路。
老头眼睛一亮!忙积极表示愿意同行送货,他们都是特殊人才,有什么鬼打墙障眼法的也比普通军人有主意不是?
苏长明放下担忧与老头相视一笑,两全其美。
……
陆寒霜带着萧衍两人坐长途客车赶回青云省,三人一个遮遮掩掩,一个年纪幼小,一个瘫痪,组合起来有些奇怪。选了一排三座的,陆寒霜直接占了窗边的座位,萧衍还没有缺常识到让小孩坐外面,把中间让给道童,费心挪上靠近过道的位置。
期间有个年轻男孩觉得萧衍眼熟,过来帮把手,萧衍摇头拒绝,只露出忙碌的后脑勺,折叠轮椅塞到凳子底下。
窗玻璃上映出男孩离去的身影,陆寒霜从窗外的高楼大厦上收回目光,难得主动跟萧衍搭话,“仙隐宗的事,道童跟你说了不少,宗门脱离那个圈子太久,我不了解圈内情况。要是那几位僧人打来电话,你打听一下。”
经过萧衍要录音留证的事,陆寒霜很相信萧衍的办事能力。萧衍像是没听到,翻出一个车站旅途物品租用店租来的电子书平板,戴上耳机,打开阅读。陆寒霜没有追究,权当他默认。
萧衍坐在轮椅上,探不清陆寒霜的底,并不急于出口。陆寒霜坐在对面沙发,亦不是善谈的。
沉默在大厅里蔓延,女主持赞扬着临湖区救灾成果,高亢激动的声音响彻室内,“……来自龙虎军区的苏长明军长卓越的救灾指挥堪称近二十年来之最,现在让我们采访市民,谈谈对这次救灾成果的看法。”
“所有功劳都成了别人的,作为幕后英雄,你就没有一点想法?”萧衍语含讽意,打量着陆寒霜毫无瑕疵的侧脸,上面没有一点败坏美感的负面情绪,高尚到让人恶心的程度。萧衍喊了一声,“电视电源关闭。”
声控电视黑了屏,陆寒霜这才把目光投向萧衍。
陆寒霜早先也奇怪,华夏本土的道教为什么淹没在历史里,反而是舶来的佛教昌盛无比。排除他不理解的政治原因,可能是道佛理念不同:道修己身,佛度苍生。
现世一切可以盖上“迷信”的东西都被当成虎狼,有道者竟然躲进深山里避世而居,但随着融合程度攀升,现代社会秩序必会遭到冲击。
陆寒霜道,“打破固有观念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道童坐在中间左瞧瞧右看看,不懂两人的交锋,掰着手指玩。这时,响起来客电子汇报音。
……
门外,一个白大褂男医生正擦着脸,明显刚忙完还来不及整理仪容,开门声一响,医生赶紧把湿巾往兜里一揣,抬头瞟见陆寒霜还戴着帽子,表情闪过一瞬纳闷,支支吾吾道,“我姓李,名珍丸。嗯,我想问问你……那个,中午那阵你不是给一位瘫痪的病人塞了一颗药……就是想问你,能不能借一颗研究研究?”
陆寒霜摇头,转身关门。
“话还没说呢你怎么就——”李珍丸一急,伸手塞进门里,被夹得一声嗷叫。
陆寒霜松开门。
李珍丸抱着手痛呼几声,见青年眉宇间洋溢不耐,也不支吾了,忍着痛咬牙道,“你先把话说清楚,要是觉得我中午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但这药我要来完全没有任何私心,是为——”
“没药。”陆寒霜打断他,“那颗是宗门库房里最后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