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在克雷泽的惊呼声中,格温摔进了溪水里,衣服裤子顿时全湿了,头发也湿成一缕一缕,滴下一长串水珠。
水桶也掉进去了,顺着溪水流动的方向飘荡。
格温抓住水桶,爬了起来,溪水不深,刚好没过他的小腿。
他抬起头,看到昨晚那个金发男孩站在溪边抱着胳膊,脸上毫无愧疚。
和昨晚一样,格温沉默地看着他。
“科迪,你这是做什么?!”克雷泽被吓了一大跳,说话都在颤抖,但他仍然站了出来,指责科迪——那个金发男孩。
科迪满不在乎地抱着胳膊:“那要问问格温的妈妈做了什么。”
“格温,你衣服都湿透了,哈哈,落水狗?你妈妈不是洗衣工吗,不如现在回去找她吧!”
格温低头看了看水桶,桶底有一层浅浅的水。他弯腰,把桶里的水装满,然后提着它,趟着水走上岸。
其实母亲对格温一直采取的是放养模式。
她虽然严厉,但只在必要时刻约束格温,也从没有打骂过格温。
格温在懵懵懂懂意识到自己的成长环境跟大多数孩子不同的时候,母亲就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他父亲出事故死了,钱都用完了,母亲也不打算再婚,所以他们会过得很辛苦。
再大一点的时候,格温意识到他们生活的艰辛有很小一部分是因为父亲去世,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格温。
有些人在格温这样的生活环境——长时间独自待着,经常变换环境,缺少交流——会变得没有安全感,进而胆小怯弱自卑。
但是格温,可能是因为他还太小了,小孩子敏感,但无知,他还未感受到巨大的伤害,或者是因为他很少受到干预,他其实是流离在社会之外的,唯一的链接就是母亲。
总之,格温清奇地成了个有点“任性”的小孩。
任性。他最开始会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在其他两个男孩的惊呼声中,格温把一整桶水泼向科迪。
他力气小,一半的水都倒到了旁边的草地上,草地不能立刻吸收水分,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科迪僵硬地站在水洼里看着他,他头发也全湿了,看起来像融化的芝士。
“胆小鬼。”格温放下水桶,喘了口气,等着科迪反应。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人打架。
科迪的身体也像是被水浇化了,站着不动。
于是格温想了想,把科迪说的话抛回去:“你才应该回去找你爸爸。”
经过科迪多次“提示”,格温终于想起有次下雨,他去给母亲送伞,有个跟科迪长得很像(不,应该是科迪像他),毛绒绒的男人来找母亲。
母亲冷脸把男人推了出去。
大概科迪就是那次偷偷跟在父亲身后看到了格温。
原来他的恶意并不是没缘由的。
但格温依然不明白。
格温说:“你更应该告诉你妈妈。”
“他背叛了她。”
“……”科迪还是不说话。格温惊讶地看到科迪的眼里迅速聚起另一滩水洼。
科迪张开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他狠狠瞪了眼格温,扭头跑了。
跟格温一起来的另一个男孩看了眼格温,朝着科迪离开的方向跑去。
“……”格温看了看空荡荡的桶,有点不懂科迪的反应,科迪不应该再说点什么或者再做点什么来反击,然后他们有来有回,把事情弄明白吗?
“格温……”克雷泽站在格温旁边,犹豫地说,“他们大概是去告诉老师了……”
“……”格温不知道他们告诉老师的后果会是什么,他没有经验。
他看向克雷泽。
“你……你先回去擦擦水,我,我去追他们……”克雷泽看了看还在“吧嗒吧嗒”淌水的格温,攥着拳头去追跑走的两人。
克雷泽也跑走了。
溪边就剩他一个人了。
“……”
格温踩了踩“咯吱咯吱”的鞋子,重新去溪边给水桶装满水,提着走了几步,又回去倒出来一半——他一个人提不动整桶水走太远,从小溪中间走过去浇科迪就是他的极限了。
他准备先带着半桶水回去。
没想到,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嘎——嘎——嘎——”
黑鸟不知何时站在溪水中央的石头上,它好似看了场好戏,嘎嘎大笑,扇动翅膀给他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