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叶力多斯提着公文包,跟着莱斯利·怀特走进这个狭小的房间。
第一感觉是热,又热又闷。天蓝色的窗帘敞开,窗户却紧关着,空气里隐约有一股面包的发酵味,这更让人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小烤箱里。
不过采光倒是比客厅好多了。米勒烦躁地拉了拉领口,漫不经心的想。
“兹拉兹拉”,给他们开门的小男孩拖着把椅子来到房门口。
这是个瘦弱的孩子。蓬乱像鸟窝一样的棕黑色卷发,苍白的皮肤,身材矮小,四肢却细长。他站着的时候,让人不禁怀疑他能不能站稳,尤其是当他还拖了个跟他差不多高的椅子的时候。
“谢了,小伙子,米勒,快把它放到,对,放到那儿,不,往后一点,再往前一点,分开一点,后一点,停,好,就这样。”
这个房间本来就有一把椅子,就放在床边,米勒面无表情地提着新增的椅子走过去——先是并排,然后后挪,又是往左,往右,终于,怀特“满意”了。
然后怀特走到离床头更近的椅子前,一把拉开坐下。
“米勒,还站着干什么,快过来,专心点,不,等等,先去把门关上吧。”
米勒真想把手里的公文包砸到那个胖子头上。如果他愿意一分薪水不拿就走人的话。
他想着,抬头看到那个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客厅,正缩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
米勒看了他一眼,淡淡关上房门。
他回到床边坐下,从差点成为凶器的公文包里拿出记事本和钢笔。
“斯坦西夫人。”随着怀特刻意拖长的调子,米勒翻开纸张,刷刷刷开始记录——
“斯坦西夫人,我是怀特警长,还记得我吗?你近来可好?”
“谢谢……我感觉比一个月前好多了。”“斯坦西夫人”虚弱地回答道。
“斯坦西夫人”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毯子很平坦,没有起伏,好像床上的是一张纸片。
旁边的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空餐盘,一副餐具,一个水杯,一个闹钟,看得出女人很少离开这个房间,或者说,这张床。
米勒想起一个月前,女人在另一间屋子里,也是躺在床上,眼睛空洞洞地望着天花板,眼尾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水痕。
……
米勒面无表情地记录了一大串像气泡水一样的安慰话,多得让他想下一秒就撕掉本子,或者把怀特塞进真正的烤箱里。
终于,怀特进入正题:“斯坦西夫人,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有了新的线索!”
“什么……”斯坦西夫人挣扎着想起身,这可不妙,她薄薄的身体非但没顶起毯子,反而把自己弄得满脸通红,然后在下一秒,她脸上的血色突然全部消失,双目紧闭。
“噢——夫人!”怀特惊得弹起来,肚子上的肥肉都跟着震了两下,但他很快坐下,喘着粗气指挥米勒去把窗户打开,把毯子掀开,把人扶起来,好“让可怜的斯坦西夫人透透气”。
米勒面无表情地放下纸笔,在被太阳照得眩晕的房间里走了一圈,等他扶起人的时候,倒是小小的惊了一下,怀里的人轻飘飘的,这在意料之中,但是,他在这个房间没几分钟,已经出了一身汗,一直躺在这的斯坦西夫人身上却干燥冰凉。
斯坦西夫人的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她慢慢睁开眼,眼里泛着泪花。
怀特从米勒身后探出脑袋,圆圆的鼻子上布满汗水:“哦,冷静,冷静,夫人。”
米勒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喂怀里的女人喝下一点水,又调整了一下女人身后的枕头,让她靠着。
然后他回到他的临时座位上,继续他的记录——
斯坦西夫人靠着枕头,但精神比刚见面时好多了,她的脸上浮现出红晕,眉头微微皱起,眼里波光粼粼,连苍白的嘴唇都多了分红润,就像病痛的人遇到了良药,或是麻醉剂。
“抱歉,警长,我太……激动了,我太高兴了,哦不,我,哦天呐,我都在说什么,哦,莱奥……”斯坦西夫人捂着脸啜泣。
“夫人,我完全能理解,”怀特身体前倾,肚子上的肥肉都被压成了三层,但他依旧保持这个姿势,以求给“受害人”最大的关怀,“没有人碰到这样的事能保持镇定,更何况是你,他最亲密的人。”
“夫人,我今天来此,绝不是想让你的心再受到伤害。”
也许是斯坦西夫人过于激烈的反应,或是终于变得良好的通风环境,总之米勒很高兴怀特不再慢悠悠地浪费时间了。当他认真的时候,他还是有几分像“怀特警长”的。
“过去一个月,我们一直在努力,我们的敌人很狡猾,明显是个老手,他几乎把自己的踪迹清理得一干二净,但只是几乎——”
“你们发现了什么?”斯坦西夫人靠着枕头,攥紧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