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不敢置信地转头,“那他没……进去吗?”
“哦,‘把人打死’是我夸张了,事实上是他老婆不堪忍受长期家暴,自杀了。”
“……”我张了张嘴,突然想起那个晚上面对张头时毫不设防的自己,我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也称得上一种奇迹。
“再说说张山吧,我和他上同一所小学,他从小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东西,初中都没上完就跑外地混去了,年近三十的时候带着老婆女儿突然回来了,一家人挤在那套老房子里,花他爸的退休金。一开始还没什么,后来张山开始酗酒,问题就出现了。”
“什么问题?”
“还能什么?他爸做的好榜样啊,打老婆啊,当然他只是喝多了才打,不喝酒的时候还算个人,甚至还会下跪发誓求原谅,所以他老婆虽然报过两次警,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后面她们离婚,还是因为张头对孙女动手动脚。”
“什么!”我的嘴大张得可以吞下一头大象:“那可是他的亲孙女!”
“唉……”程姐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看着星空,“有时候,越是了解人类,我就越喜欢狗①。”
“它们有美貌而不虚荣,有力量而不放肆,有勇气而不凶残,拥有人类所有的美德,却没有人类的陋习②。”
我看了一眼前方正在吐着舌头蹦蹦跳跳恨不得挣脱狗绳的大傻,有点不太认同这句话,尤其是那句“不放肆”。
程姐突然停下了脚步,仿佛有感而发一样,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它们只有一个弱点——它们相信人类。”
17
“这样吧,我顺着公园逆时针绕一圈,你顺时针绕一圈,到时候咱们碰上了,再一块到草坪那去。”
“好。”
和程姐分开后,我拽着原地扒拉半天不愿意和金刚分开的大傻,开始沿着绿化带,一边走一边和询问来往的路人。
“您好,请问您在附近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
年轻人大多形色匆匆,随扫了一眼我手上的寻人启事,摇摇头。
老太太们倒是会借着昏暗的灯光,戴上老花镜,来回看个好几遍,时不时和身边的老友交谈两句。
“看着有点儿眼熟啊……”
“得了吧,老头们现在都长这熊样。”
“……”
最终她们还是摇摇头,不过特别从我这要走了几张寻人启事,说等回到自己小区的时候帮忙问问。
我看着她们如此热心肠的样子,心里着实有些别扭,老实说,我并不希望张头被找到。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眼,生怕有人从我脸上独处我内心深处的想法。
这时,大傻停住了脚步,朝她左前方叫了一声:“汪!”
我循声望去,是三只毛色各异的流浪狗,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
我没有动,她们也没动,只是跟大傻来回吠了几句,听起来并不凶,像是在打招呼。
我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大傻什么时候和流浪狗成了好朋友,但只要不是来干架的,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吗?
五分钟后,我木着脸看着和大傻并排走在一块的姐妹团,迎面走来的行人一脸震惊,仿佛在惊叹“你居然养了四只狗!”
不,我没有,你们是看不到我手里只有一根狗绳吗?!
哦,好吧,这里光线太暗了,当我没说。
不过好在姐妹团只在一块聚了将近两百米,就在大傻的几声命令下散开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傻,抱着她狗头一顿揉:“可以啊,你居然当上大姐大了!”
“汪!”大傻自豪地朝我叫了声,咧着嘴笑了。
接着没走几步,她侧抬后腿。
“……”我嘴角抽了抽,“好好好,大姐大要如厕了,您慢用。”
听着耳边的水声,我百无聊赖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想要问问程姐走到哪了。
突然,一抹亮色闯入我的视野。
心脏骤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握住,暂停了跳动。
那是一个被湿泥裹满的棕色皮夹。
①该句出自法国浪漫主义女作家和文学批判家,斯达尔夫人。
②出自电影《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