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渐隐,街上的更夫敲过了四更的梆子,离天亮也就剩下不到两个时辰了。
虽说修为到了我这个地步(渡劫后期!叉腰!),早已无需像凡人般依靠睡眠来恢复精力,打坐调息片刻效果更佳。但……唉,没办法,谁让我骨子里还是个现代社畜的灵魂呢?十几年义务教育加996福报刻进DNA里的作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身体是不累,可不睡上一觉,总觉得精神上亏得慌,不得劲。
再说了,以前在无圣宗“闭关”的时候,我十有八九时间都是在睡大觉——反正练了也是给别人当充电宝,还不如直接摆烂,养精蓄锐(不是)。这习惯就这么保留下来了。
眼前这房间倒是雅致干净,最关键的是,中间那张雕花木床看起来足够宽大柔软,比我那冷冰冰的、还被打穿了个洞的洞府石榻舒服多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回到自己地盘般的理所当然,老大不客气地走过去,身子一歪就躺倒在了床铺外侧,还满足地蹭了蹭柔软的被面。
还是床上舒服……我内心发出一声惬谓的叹息,感觉连日来的奔波和心累都缓解了不少。
目光一转,却看见我家那小徒弟,正默默地、极其自觉地抱着个蒲团,挪到房间角落,看样子是准备在那里打坐调息过一晚。
我:“……”
呃……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客栈房间,是音儿定的。理论上来说,我才是那个“蹭住”的。
虽然徒弟孝顺,肯定不会有意见,但我这当师尊的,霸占了人家定的大床,让人家小姑娘去坐冷板凳打坐……我这所剩无几的良心,居然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像话吗?这不符合我二十四孝好师尊的人设啊!(虽然这个人设大部分是我自封的)
我盯着音儿那单薄的背影,内心开始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让她打坐?好像有点虐待儿童……虽然她年纪也不小了,但在我眼里永远是小崽崽!】
【让她上来一起睡?这床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可是……徒弟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个软乎乎任我揉搓的小团子了,再同榻而眠是不是有点……嗯……不合规矩?】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就这么办了!显得为师平易近人,关爱弟子!】
那点微不足道的纠结很快被我的“拳拳爱徒之心”打败。我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慈祥又自然(自以为),然后朝着角落里的身影招招手,用尽量随意的口气开口:
“音儿,别在那儿打坐了,过来。”我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大半位置,“这床够大,凑合挤挤,还能歇几个时辰。”
我说得那叫一个光明正大,坦荡无比,完全就是老母亲心疼崽崽没床睡的纯粹关怀!
然而——
我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看见谢音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针扎了一下似的,猛地回过头,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瞬间爬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慌?
对,就是惊慌!活像我要把她怎么着了似的!
她怀里抱着的蒲团“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连呼吸都好像窒住了,结结巴巴地:“师、师尊!不、不用了!弟子……弟子打坐就好!真的!”
她一边说,一边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
我脸上的“慈祥”笑容瞬间僵住。
不是……这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