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门帘洒出的那点微光，扎得刺眼。

许一流终于在前厅刷够微信步数，转脚杀进后厨。

后厨拥挤，许一流那么大一只活人，江卓好似当他不存在，埋头刷碗。

许一流退让一步，“我……不是怪你。”

“嗯，我知道。”

“你知道？”那现在一脸死样什么意思，许一流暗自郁闷。

江卓没再理他，只是一味刷碗。

许一流放眼四周，没找到手套，只好直接上手趟进浑水。他正想拿起一个碗，江卓便猛地抓住他的手，扔出去，飞溅的脏水零星洒在他脸上。

许一流瞬间有些冒火，这碗是镶了钻还是金子做的，摸都摸不得？

他抢走江卓手里的碗，唰唰洗了，压着火气说：“刚才是我犯贱多管闲事，我道歉！以后再管你，我tm傻逼！你现在要是不爽，我免费给你揍！别tm不理我，说话！”

江卓抬眼看他：“水脏。”

许一流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手一进去就像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他耐住脾气问：“所以？”

江卓视线定在他没带手套的双手，“不用你洗。”

许一流后知后觉江卓的意思，扑腾的心脏像被轻轻揪了一下，有点酸软。

“没那么娇贵，昨晚欠你的。”许一流捞过碗，闷声刷碗。

江卓却突然起身去橱柜翻找什么，回来手里拿着一副黄色手套，递给他，“手会泡烂的。”

许一流彻底熄火了，甚至后悔。

两人很安静地刷完了剩下的碗。

站直身体时，许一流才发觉自己腿已经蹲麻了，稍微一动，便感觉无数条小虫在他腿内钻动。

许一流锤着腿，等麻劲过去也等江卓，“等会一起走。”

收拾拖地的江卓动作一愣，轻轻嗯了一声。

小城的晚上不热闹，这个点除了街溜子会出来citywalk，两个男的一起压马路，还是比较少见的。

“你揍我一拳吧，我心里好受些。”许一流突然开口，他绕到江卓面前，像个打劫的混混，不劫财也不劫色，劫个原谅。

闻言，江卓停下脚步，自然放松的手握紧成拳，扬手挥向许一流——

许一流下意识闭上眼睛，江卓果然有点生他的气。

可是，预料之中本该狠狠砸到他脸上的拳头没有落下，而是轻轻碰了一下，连只蚂蚁都不会感觉到疼的力度。

“打了，好受了吧。”江卓无可奈何地配合完许一流。

“不，不好受。”

许一流握住江卓还未放下的拳头，用力砸了自己一拳，毫不犹豫。

江卓瞳孔倏地收缩，猛地挥开许一流的手，“你发什么疯！”

许一流不在乎地笑了笑，“对不起，我脾气不好，一点就炸，心里想的和嘴巴说的总是两回事。今晚我他吗不是怪你，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但你不想说，以后我都不问了。”

“别生气了，江卓。”

许一流其实有在收敛脾气，去做个情绪稳定的人。可人不是被输入设定就能成为怎样的人，性格的成长需要时间的灌溉，暴躁的许一流也慢慢学会了反省和道歉。

“我没生你的气。”

江卓看着许一流隐隐肿红的脸颊，沉默良久才接着说：“我知道你不是可怜我，你是......担心。那些伤口，我真的没事。”

许一流对于江卓说过的“没事”，总觉得暗含糊弄的成分，唯独这次的“没事”，他觉得江卓没有骗他。

回家的方向并不顺路，但许一流还是跟着江卓走到他家楼下。

现在的江卓在许一流心中的形象那叫一颗小白菜，但说好了不再管，他只是眼神透露出一点点担心。

江卓瞥了眼嘴巴紧抿成线的许一流：“他暑假不会在家。”

许一流脑袋意外好使地很快明白“他”是指谁，于是，眼神也不再担心。

“末班车已经过了，你怎么回去？”江卓问。

许一流打了个哈欠，“我住的地方离稻香不算太远，没事。”

江卓点点头，转身上楼梯。

“今天为什么装不认识我？”许一流叫住江卓，他还是有点儿在意，认识他很丢人吗？

江卓转过身，眉梢微挑，鹦鹉学舌反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装不认识我？”

许一流摸不着头脑，“你学我说话干什么？”

“你学我说话干什么？”

“靠，再学是狗！”

江卓弯着眉眼很轻地笑了笑，留下小发雷霆的许一流走了。

许一流像是见到什么奇观愣在原地，这不是会笑吗，笑得多好啊，少摆点欠揍的冷脸，他也不会老莫名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