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得很平淡,林老太亲自打电话让江昔艾到家里去吃年夜饭。
在亲人难得团聚的重要一夜,贝棠心竟然缺席。
江昔艾倒是初次见到了贝棠心的哥哥贝棠岳本人。他的眉眼和贝棠心非常相似,是个相貌英俊的男人。他虽目光炯炯,但眼神忧郁,仿佛承载着许多的心事,他皮肤黝黑,是曝晒的结果,整体看上去,他比实际年龄老成和沧桑得多。
整顿饭贝棠岳都很沉默,林老太问一句,他答一句,显得有些拘谨。也许,是今年饭桌上多了个陌生人之故。从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话中,江昔艾知道贝棠岳目前在朋友开的物流公司工作。他没有很好的学历,只能当货柜司机,难得的是,他愿意屈就。
贝贝失去了平常的活泼,她不习惯坐在她身边不时给他夹菜的人是他的爸爸,她下意识的往江昔艾这头靠拢。
江昔艾心里非常感慨,在这新旧交替的除夕夜,贝棠心不知了去向,她却见到了这个一手把贝棠心原来正常的生活扰乱、变相把她们的关系推向几乎不可复反的窘境的男人!
饭后,江昔艾替林老太洗好碗来到客厅。她看见贝棠岳正在跟贝贝交流。他买了一份礼物送给贝贝,让她拆开来看,贝贝却显得很忸怩,看到江昔艾,马上去拉她过来。
江昔艾坐下来,鼓励贝贝把礼物拆开。
玩具摆在眼前,江昔艾呆了一呆,贝棠岳也太糊涂了,他肯定不知道贝贝今年九岁了!她已经是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而那是一个设计给低于五岁孩子的玩具,在贝贝手里,这个傻乎乎的发声玩具显得过于幼稚。
贝贝失望的把玩具放到一边,她索然无味的问江昔艾:“小艾阿姨,为什么姑姑还不来?”
电视上正播放着和往年没有分别的新春节目————十二生肖的流年运程。江昔艾拥着贝贝坐在沙发上一起看,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贝棠心的不出现,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贝棠岳突然说:“贝贝,过来爸爸这里坐。”
贝贝抗拒的看他一眼,她摇头:“不要。”
贝棠岳有点尴尬,江昔艾只好在贝贝耳边说了一句话,鼓励她过去,贝贝才悻悻然站起来走到贝棠岳身边坐下来。贝棠岳找话题跟她说,贝贝坐不到一分钟,又回到江昔艾身边坐。
守岁之夜,大家都没有睡意,江昔艾带着贝贝去附近逛花市,她买了一大束鲜花,准备为林老太的客厅进行装饰。
离开花摊前,贝贝突然摇她的手,尖声叫道:“小艾阿姨,我看到姑姑在那里!”
江昔艾马上依着贝贝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贝棠心出现在不远的人潮之中。她心中大喜,正想拉着贝贝挤过去。可是,就在这时,她发现贝棠心并非单独一人,她和一个她也认识的人在一起,那个人是钱小柔。
江昔艾马上止步。贝贝满脸狐疑的问:“小艾阿姨,我们要不要去追姑姑?”
江昔艾犹豫着说:“还是不追了。”
“为什么呢?”
“姑姑可能更想跟她的朋友在一起,我们给她一些时间。”
贝棠心和钱小柔很快就被人潮淹没。
回到林老太家,贝棠岳正将零散的爆竹接驳成长长的一串,贝贝看着兴起,吵着要玩烟花,父女二人这才有所交集。江昔艾丢失了整颗心,她躲在一角想自己的心事。
十二点正,新旧交接的跨年时刻,四面八方的爆竹震天大响,顷刻间烟雾弥漫,贝棠岳也趁势把挂在篱笆上的爆竹点燃了,鞭炮烧了五分钟,静止下来,贝贝雀跃得不停鼓掌。
各种造型的璀璨烟花不间断地从地面向上喷射,把漆黑的夜空染得七彩缤纷。
贝贝说:“小艾阿姨,新年快乐!”
江昔艾轻拥着她,却暗自落下泪。在那一刻,她多么的思念贝棠心。这是她们在一起的第三个年头,此刻她却不在她身边。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夜晚,如此重要的时刻,她不选择和家人团聚,却要和钱小柔在一起。
那一晚,江昔艾原打算留在林老太家,她以为贝棠心会出现。凌晨一点,她回到家里,在那里继续等待。可是,半梦半醒的等到天破晓,贝棠心都没有回过来。
一直到年初二的深夜,江昔艾在睡梦中,突然听到开门声。她马上惊醒过来,她知道,是贝棠心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江昔艾一跃而起,可是最后她还是躺回原处,没有出去。她怕自己一出现,就会把贝棠心吓走。现在她只要她回来就好了。
三天假期过去,年初四这一天,江昔艾提早从杂志社回家。刚踏进门口,一阵浓郁药材的味道扑鼻而来。然后,她意外地发现钱小柔出现在厨房。
厨房内春色无边———钱小柔身上穿着一件很宽松的T恤,江昔艾认得,那是贝棠心的衣服,背后印着她的偶像张国荣的肖像。江昔艾还发现到那刚刚盖过小腹没多远的衣下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粉色内裤,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展露无遗,她手里拿着一只勺子,肆无忌惮地在厨房晃来晃去。
钱小柔听到有脚步声,误把江昔艾当贝棠心,她说:“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喝了。”
江昔艾愣在那里。她不敢相信钱小柔会出现在她专用的厨房,那是连贝棠心都很少会接触的地方,现在她竟然把这地方当成自己家一样的活动自如。
钱小柔回过头,一怔,有些结巴起来:“小艾,是你啊,你…你还真早。”
江昔艾看见一个火上的蒸锅正在冒烟,她平静的问她:“你在弄什么?”
钱小柔大方的说:“燉药材。”
“是给棠心的?”
钱小柔说:“猜对了”。
江昔艾怔怔的注视着她,钱小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好像才发现到自己的这种装扮太突兀,她说:“大家都是女人,你不介意哦?”
江昔艾很想知道贝棠心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可是这问题由她来问似乎太别扭。
钱小柔早就看出了端倪,她已经不是第一天出现在这里。平常她来的时候,江昔艾都在上班。
她故意若无其事的说:“小贝病了,病了很久,人都快枯萎了,你怎么不知道?你也别成天只顾你的工作才好啊。”
钱小柔肯定知道贝棠心这阵子对她冷若冰霜,还故意来责备她。
江昔艾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着头退出厨房。说出去谁相信,同在一个屋檐下,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贝棠心一眼,更别说去关注她的健康状况。
她发现小斗室的门是打开着的,贝棠心并不在那里,房间收拾得比平常整洁。贝棠心从来都不叠被,理由是:反正晚上又要盖被,叠来干嘛。她从不花时间干些细碎的小事,可是,此刻她的被单和床铺收拾得非常整齐,地板上也没有一件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