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缨真的如他所说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有一个稍大他几岁的兄长,与长嫂如父母般照护他,他先去请了安。
宋府算不上豪奢,一个简单的院子,几间勉强够住的房间,剩下的大多是梅兰竹菊之类的雅物。
宋缨换好衣服就挑了张椅子,在水榭旁躺下。
宋缨本想把两人都丢在街上,奈何萧澈说两人都是半死不活的,丢在街上难免惹出事端,非要抬着进了宋府。
人自然是从后门进来的,旁人不知。
宋缨身上没了血腥味,浑身的戾气也跟着淡了,他合眸听着潺潺水声,见了萧澈还愉悦一笑。
就在这时,后院不知哪间房传出来一阵尖叫声,宋缨偏头往那儿瞅了一眼说:“死了?”
“没有。”萧澈回答。
“不管死没死总得藏好吧,你让我带回宋家,又不帮忙遮掩着,”宋缨说,“现在叫人看见了传到我大哥耳朵里,我可是要挨训的。”
“人都敢杀,”萧澈一双眼睛紧盯着宋缨,“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话没道理,”宋缨重新躺好,“杀人嘛,手起刀落,可要是被人看见了传出去,可不好说。”
萧澈不欲同他争辩些什么,他本就没对宋缨这个人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如今也算是对宋缨有了初步了解,可好歹两人都没死,如此看来此人也不是穷凶极恶。
“你杀心太重,还是收敛些为好,不论别的,就说让你大哥看到,你该如何?”
“你在威胁我?”宋缨笑道。
“谈不上威胁,眼下两人都活着,我找了郎中来,崔尹你没怎么动他,等好差不多了,”
萧澈思量了一会儿,又改口:“等郎中来看了就送回去,是说是路上瞧见顺便救了。至于那个侍卫,我看还是先扣着。”
宋缨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说:“随便你。”
“你养了梅花。”
萧澈看着水榭旁几棵稀稀落落的梅树,此时别说花,就连叶子也没有,光秃秃的,跟把枯树杈子放上也没什么两样。
“哦,”宋缨的目光紧跟着过去,又装作漫不经心答道,“很久以前种上的,都快忘了。”
萧澈身量高挑,站在那梅树旁并不矮多,他虽还穿着狱卒的衣服却也生出一种风雅之意,褐色的衣袖触及梅梢时又鬼使神差般看向宋缨那边,他抚着其中一枝,道:“叶子稀疏惨淡,枝条细长病弱,瞧着惨兮兮的。”
“只能怪种的人不好。”宋缨说。
“也不全是。”萧澈脱口而出,而后又恍惚一瞬,补充:“跟养的人也有关系。”
宋缨眉眼一弯,不再说话。
雪不下了,风却更厉害,把落在梅树上的雪匆匆又带走,须臾之间树上又变回光秃秃的。
宋缨嫌冷,又往暖炉里填了些柴,一头墨发散落下来,等他想伸手时已有人替他挽到耳后。
那纤细的手腕上斜着几个刀口,在收回时从衣袖里露出来。
两人目光相处又转瞬躲开,似是看到不能揭开的伤疤。
宋缨几次想开口,又是无言,只能从他的眼神里得知他藏起的哀怨,而萧澈看到这种在宋缨脸上的哀怨心就被堵住了。
“衣服小了,我太高了。”萧澈这话说的神气。
“幼稚。”宋缨眼角的阴郁散了半分,萧澈也跟着通畅了半分。
人很是奇怪,萧澈也没想到自己能与宋缨闲谈梅花,也没想到能在宋缨这张脸上看到如此柔情,只是他瞧着这梅树却生出一种落寞。
……
宋缨住的地方比较偏僻,但好在宽敞,他大哥怕打扰他也不常来,现下也总是静悄悄的。
在西北角上有间空屋子,崔尹就躺在那里,郎中已经来了两次,他伤得也没说多重,到现在却还迷迷糊糊。
宋缨派人搬了个椅子进来,放到离崔尹稍近一点的地方,亲自拿了药。
“大人躺的可还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