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好痛,从中泵出的血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硫酸,腐蚀了所有脏器,不然怎么会这么痛……
那把它剖出来就不会难受了吧?
一股几近自毁的冲动翻涌上心头,他狠狠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将刀从自己腹中拔出来,鲜血汩汩流出,淋了一地,他却像是觉不出痛,反握刀柄,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扎下——
这把刀的刀刃薄如蝉翼,切金断玉,一看便是杀人利器。
师尊找它出来,应该费了不少心神吧……
那我死得利索些,别让他难办……
从前杀鸡不敢拔毛,杀鱼不敢剔鳞,这回要杀掉自己了,却是手法利落,直奔要害。
刀尖刚刺入半寸,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猛地袭来,死死攥住锋口,用血肉白骨硬生生顶住刀片的深入。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自刀刃蜿蜒留下,混合着刀上原有的血,丝丝缕缕地滴落在地。
季屿霄错愕地抬头,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方才还面若冰霜,木雕泥塑的人,此时眉头紧蹙,双唇紧抿,腥红的眼眶像一汪将要决堤的血泉。
如果流下泪来,是不是从他心头剜下的血?
季屿霄忽地萌生了妄念,师尊是不是……也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我再可怜一些,师尊会心软么?
不过自己也不用装可怜了,被心爱的人捅了一刀,还有比这更可怜的么?
他惨然一笑,声音嘶哑又虚弱,却字字清晰:“为什么拦着我啊?师尊……”
明明是质问,却委屈至极,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却仍要笑着,“我把他还给你,好不好?”
裴清寂唇瓣哆嗦着,攥着刀的手在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确认了这个人不是萧烬,然后呢?
又能改变什么呢?
裴清寂一把拽过刀子甩到一旁。
撤了力,季屿霄实在站不住了,他捂着肚子,顺着墙面滑坐在地。
裴清寂深吸一口气,身子还有些颤抖,他转身离开,没回头看一眼。
季屿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垂头苦笑一声,心里苦涩漫天。
到头来还是萧烬更重要,归根结底,自己只是一个顶替别人身体的冒牌货。
仅是腹部的伤,还不至于让这具身体死亡。
他蛮可以站起身,自己处理伤口,可他没力气,也不想动,心脏抽痛得厉害,一呼一吸都泛着疼,眼泪开闸似的往外流,明明死死咬着唇,呜咽却忍不住,他像只被主人一脚踹开的弃犬,把脑袋埋在膝盖里,缩成一团。
“别哭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季屿霄颤了一下,下意识抬眼,裴清寂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白布,还有花花绿绿的小药瓶。
“你怎么……怎么回来了?”季屿霄一抹眼睛,却怎么也擦不干,“你都不要我了,还过来干什么?呜……”
裴清寂垂下眼眸,声音难得温柔了几分:“没不要你。”
“那你还拿刀捅我!”季屿霄彻底绷不住了,嗷嗷大哭起来,“我快疼死了!”
裴清寂单手捧着他的脸,抹去他的眼泪,“疼就好好坐起来,我给你上药包扎。”
季屿霄哼哼着坐直了身,看着裴清寂把他自己衣衫解开,动作轻柔地用白布擦干净血,小心地撒上药粉,再重新裹上干净的布,细心扎好。
“起来吧。”裴清寂站起身,伸手要拉他。
一拉,没拉动。
季屿霄瘪着嘴,抽抽鼻子,一动不肯动,铁屁股似的坐在地上,不肯挪窝,气鼓鼓的像只生气的河豚,他囔囔:“我生气了!你休想轻易哄好我!”
我真的特别、特别伤心!
师尊半晌没动静。
季屿霄悄悄抬眼,裴清寂正俯视着他,凤眸里深邃翻涌,好像是发火的前兆。
他顿时怂了。
我是不是太作了……自己对师尊来说几乎是个陌生人,还占了他爱人的身子,人家生气也是应该的,自己有什么权利闹脾气呢?
“师尊……”他率先服软,像撒个娇探探反应。
话音未落,裴清寂却蹲下来,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了一下。
一个吻的威力能有多大,只不过会让人世界明亮几个度、让粉红泡泡一个又一个地蹦出来,“啪”的一声,爆裂出满满的心动罢了。
“你亲我……”季屿霄瞪大了眼睛,心脏砰砰跳,他满脸通红,捂着唇,有些不知所措,“你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