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城安的脸上渐渐恢复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下来,安和紧蹙的眉头才略微舒展。
她不再多看那牢房一眼,小心搀扶着城安,即刻起驾回宫。
经太医紧急诊治,确认城安肩上虽皮开肉绽、伤势看着骇人,但未伤及根本,悉心调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安和一直紧绷的心弦,至此才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这天,清弦带着琉璃阁新得的密信匆匆来见城安,恰逢安和也在城安屋内议事。
清弦向二人恭敬行礼后,沉声道:“主上,陛下。阁中最新查实,璎夫人生前曾多次秘密前往番邦。此外,据暗探回报,番邦赫莲郡主身边的亲信‘美人刺’,约半年前曾私下拜访过璎夫人。我们设法买通了当时茶楼里侍奉的一名婢女——说来蹊跷,璎夫人与‘美人刺’事后竟未杀她灭口——据那婢女零碎听闻,似是赫莲郡主因练功急于求成,导致气血严重拥堵、反噬自身,特向璎夫人求救。璎夫人便向她推荐了……‘血魂术’。”
“赫莲明珠?璎夫人将邪术全盘告知了?”城安眉头微蹙,追问道。
“似乎并未尽授。暗探评估,赫莲明珠的功力至今仍滞留在第六层,迟迟未得突破。但值得注意的是,她此次主动向番邦王请缨出使安国,属下担心……她或是冲着主上而来。”清弦言语间带着忧虑,不自觉地看了城安一眼,这细微的神情被安和敏锐地捕捉到。
“她为何要来找你?”安和转向城安,目光中带着探询。
“殿下,无甚大事,只是些往日旧怨罢了。”城安迎上她的目光,眼神诚挚。
但安和觉得,事情绝非他说的这般轻描淡写。
“罢了,你既不想细说,我也不强求。”安和语气平淡,看似不再追究。
“殿下,”城安却有些着急,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握住安和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语气格外郑重,“信我,我绝不会欺瞒于你。”
安和微微一怔,没有挣脱,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回拍了他的手背一下,颔首道:“好,我信你。”
清弦在一旁略显尴尬,他何曾见过自家主上这般急切外露的模样,只得轻咳一声,继续禀报:“主上,还有一事。关于那日血苑中发现的神秘纸条,属下后来仔细对比了纸张与字迹。字迹虽极力模仿陛下,形似而神非,细看笔锋力道均显刻意。至于那纸张,并非宫内御用,其质地纹理,倒有些像……外族所用。”
“外族?番邦?西域?还是其他?”城安追问,神色复归冷肃。
“这几处属下的对比过了,皆不尽相同。那纸张的制法颇为奇特,更似……”清弦略有迟疑。
“是什么?但说无妨。”城安不喜吞吐,语气微沉。
“更似……前朝遗风。”清弦终是说了出来,“据琉璃阁旧档记载,此等纸张的工艺特性,极似已灭亡的婺国宫廷特供,尤其是……那位婺国太子最为钟爱。当然,目前仍属推测,尚需更多佐证。”
“前朝婺国?”这次轮到安和面露惊诧。一个早已被时光掩埋的名字,竟在此刻重现。
“继续查!”城安指令清晰,“无论关联多大,我要的是确凿的证据,而非推测。”
清弦领命退下。
殿内一时寂静。安和心神震荡,如若真是前朝余孽未清,那位本该死去的太子意欲何为?他既布下杀局,为何最终又递出消息救她?他不该恨她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吗?
“殿下……殿下?安和!”城安连唤几声见她毫无反应,情急之下直呼其名。
安和蓦地回神,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与恐惧缓缓压下。
“殿下,毋须过早忧心,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城安温声安慰,虽知希望渺茫。
“琉璃阁查出的消息,几时出过差错?”安和摇摇头,目光逐渐锐利,“城安,不必宽慰我。或许,真的是‘他’回来了。但我并非惧怕,我只是想不通,他究竟意欲何为。”
“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绝不会让他伤你分毫。”城安凝视着安和,在心中立下誓言,目光坚定如磐石。
他转而问道:“殿下,近日可还在修习《两仪九绝》?”
“政务繁多,近来有些疏于练习了。怎么了?”安和问道。
城安起身,从书案旁的暗格中取出一本看似古朴的册子,郑重地递到安和手中。
“殿下,这才是完整的、真正的《两仪九绝》心法。眼下风波诡谲,为防万一,请殿下务必勤加修习,稳固根基,以期早日大成。臣只是担心……”城安未尽之语中的担忧,安和心中了然。
两人之间,早已无需过多言语,便能明了彼此心意。
此时,殿外侍从通报,礼部尚书前来觐见。安和收敛心神,将秘笈收好,起身返回御书房。
“陛下,”礼部尚书躬身禀报,“番邦赫莲郡主的车驾已抵达城外十里处,预计三日内便可入京。是否需派遣官员前去接应?”
安和略一沉吟,随即下令:“传旨,命蒙和将军率一队禁军,前往接应郡主车驾,务必确保其一路安全无虞。礼部即刻着手筹备迎宾事宜,依制操办,不可失仪。”
礼部尚书领旨,恭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