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憬沉默了一下，克制住了想起身就走的冲动，缓缓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隔壁班班长，是男的吧？”
石菘蓝点了点头，再度重复了一遍，“对啊，我是同性恋，我是男同。”
李延憬：“……”
他不说话了，不过这不是因为他接受了，而是他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男人和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
海边荡起惊涛骇浪，李延憬站在浪潮中央，他这顿饭吃得格外糟心，不仅仅是因为他被刷新了世界观，还有就是宣览怎么总在他眼前晃。
就在他们刚结束这个话题的时候，一群老师熙熙攘攘地走进了店内，老板热情地招待着他们，他们落座后夸夸而谈，宣览虽然没参与进聊天中，但他侧耳倾听很感兴趣，旁人问起他的时候也会认真地回应几句。
距离隔得有点远，李延憬能看得见但是听不清，他很不爽，周边有那么多家店，宣览为什么偏偏来这家，他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他在看见他以后变得不知所措。
李延憬吃不下了，他把钱转给石菘蓝让他自己去结账，准备出去随便找个地方静一静，结果一个很德高望重的老师突然喊住了他，“李延憬！躲什么呢？过来！”
这世界上能治李延憬的人不多，这位陈留良教授算一个，至于为什么说一个高中老师是教授，主要还是因为陈留良曾经聘任于国防大学，现在退下来教高中，该说不说他是真热爱工作，深谙教书育人的道理，一把戒尺把人制得服服帖帖，偏偏旁人还不能说他什么，因为他知识储备极好，教学方式深入浅出，学生能以最快速度理解，实在令人钦佩。
李延憬没法逃，只能皱着一张脸站去老师那桌打招呼，“陈老师好，宣老师好。”
陈留良见他这么不给面子，很不满道：“你这孩子，别的老师不是老师啊？”
李延憬这人很没良心，他觉得帮不到自己的人就是没用，其他人的教学水平在他看来不怎么样，所以他应承得也很勉强，“其他老师好。”
陈留良笑呵呵地让他坐下：“来，那么多老师教过你，你来跟大家汇报一下你的学习情况。”
李延憬放眼望去只有宣览旁边有空位了，他不情不愿地坐了过去，板着一张脸回答道：“没什么情况，因为我学得不好。”
陈留良还保持着对部下要求严格的习惯，他两眼一瞪就隔空给李延憬甩眼刀，“说什么呢，什么叫学得不好，你对得起你老师们的遵遵教导吗？”
“……老师教训的是。”
李延憬不觉得他对不起任何人，但面上他还是会装一下的，免得回学校以后陈留良一个劲儿地点他上课回答问题，他不爱出风头，就算他会他也懒得举手，这种小儿科谁爱答谁答去。
旁的老师见李延憬这么顺从，都惊呆了，除了宣览个个都在看他的笑话，一个劲的跟着附和陈留良，李延憬现在就像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被绑在舞台上花式表演怎么装模作样。
好在李延憬快忍耐度爆发的时候，终是宣览先看不下去了，他找借口让李延憬随同离场，两人在里头闷了半天终于得以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好了延憬同学，你想去哪里玩就去吧，老师要回宿舍了，你记得路上注意安全。”
李延憬还以为宣览会强行要求自己跟他走，正在脑海里搜刮理由准备拒绝，结果宣览的态度很干脆，二话不说直接放生他，让他把想说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中。
“等下！”李延憬见宣览真就这么走了，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袖子，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如触电般迅速放开。
顶着宣览疑惑的眼神，李延憬硬着头皮回答道：“没什么，你走吧，我不需要你。”
宣览哭笑不得，他点了点李延憬的心口，道：“你这幅模样我怎么走得了？来，告诉一下老师，你遇到什么困难了？老师会尽量帮你解决。”
实际上李延憬的问题就在眼前，他所忧虑的事情全有关于宣览本人。
直视面前人清秀的容颜，李延憬异常烦闷地垮着一张脸，很没礼貌地说道：“不关你的事，我不想跟你说。”
也就宣览脾气好，不和他计较尊师重道这种问题，他笑道：“青春期了有秘密很正常，你不想和老师分享老师也不强迫你，只是一个人憋在心里很不好，你要找到合适的方式适当发泄才行。”
李延憬想了想，鬼使神差般借石菘蓝为理由试探道：“老师，如果是你，你发现你周围有同性恋怎么办？”
说话的同时，李延憬在揣测宣览的看法，他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宣览如临大敌，告诉他同性恋是污秽，要远离，千万千万不可接近。
再怎么着也是选择中立，语重心长说现在年纪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爱，以后长大了再试着去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也不迟。
这很符合宣览。
李延憬自认为一切尽在预料之中，没想到宣览的回答令他错愕。
宣览居然持支持态度！
倚靠在栏杆旁迎着和煦的微风，宣览微微笑道：“年轻人嘛，尝试尝试也无妨，总好过长大以后思及过往只觉后悔。”
面对李延憬古怪的眼神，宣览尴尬笑道：“怎么说呢，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还是自恋，只要不违反道德与法律都可以，确保自己在了解过程中三观不被带歪就行。”
话顿了顿，宣览补充道：“延憬同学，这是特定给予你的谈话，你不要乱传，因为其他人我可不敢这么说，他们的心智没你那么坚定。”
李延憬抿唇不语，他很想反问，宣览凭什么擅自认为他心智坚定。
可这听起来很幼稚，很赌气，他不想透露出自己的不成熟，于是他选择了闭嘴。
宣览不是李延憬肚子里的蛔虫，他就着李延憬怪异的表情会错了意，轻叹了一声，终于道出了拐弯抹角的真实目的：“石菘蓝是个值得交好的朋友，你比我更知道这一点，所以你不要因为他的性取向而歧视他，放弃他，要保持友好交往，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