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道阁的大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玄天宗的长老们已经散去,只剩下任清来一个人站在暮色里,小小的影子被夕阳的余晖拉得又细又长。
她最终还是低头了。
为了秦空渺。
那个刚被她收入门下的小徒弟,甚至连完整的《玄冰心诀》都还没读过一遍。可是宗门竟然要以“玄阴之体易入魔”为由,强行为她种下锁元蛊?
任清来想不通。她气势汹汹地在护道阁里拔出本命剑,剑锋直指诸位长老,试图让他们明白秦空渺是无害的。可是所有人都在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
包括楚见渊。
又是这样。当年在诛魔台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喊得声嘶力竭,却没人相信她。没人愿意相信她的师尊是被魔修陷害的。
任清来收回了剑。她知道,即便她再强,也敌不过整个玄天宗的意志。
她一想起楚见渊的眼神,就更加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他就那么坐在掌门之位上,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表演。
他没有阻止她闹,也没有替她说话。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静水,任清来却觉得那目光比她的鹏溟剑还要锋利,刺得她浑身发冷。
她讨厌这种感觉。
讨厌他永远这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夜色渐深,山风卷着落叶掠过石阶,容朔和秦空渺都已歇息——他们并不知道师尊今日在护道阁大闹了一场——任清来也没提。
任清来站在悬崖边的古松下,手中鹏溟剑寒光凛冽,剑锋划破空气时发出尖锐的啸鸣。她已经练了整整三个时辰,可胸腔里那股野火般的怒意越燃越烈,丝毫未减。
——凭什么?
凭什么秦空渺的命运要被那群家伙随意摆布?凭什么她又得向他们低头?凭什么……凭什么她明明已经这么强了,却还是护不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唰——!
剑身猛然劈向面前的巨石,剑气如虹,硬生生将那块足足有千斤重的巨大山石一分为二。碎石飞溅,有几片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她却浑然不觉。
夜风呼啸,卷起她的衣袍和长发,猎猎作响。
她像是被自己生涩的剑势给气到了,近乎懊恼地低喝了一声。随即剑势陡然一变,鹏溟剑在她手中化作无数残影,将整片松林映得亮如白昼。剑气纵横间,松针簌簌而落,又被凌厉的剑风绞成碎末。
她的剑法向来狠辣,招招直取要害,没有半分花哨。这是她从小在师尊严苛的教导下磨砺出的风格——要么赢,要么死,绝无退路。
锵——!
鹏溟剑脱手而出,深深钉入她身后的树干。任清来喘着粗气站在原地,虎口被震得发麻,掌心一片黏腻——是血。
她盯着自己的手,忽然笑了。
任清来解除了护体的灵气,猛地一拳砸向树干,指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顺着粗糙的树皮蜿蜒而下。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拳又一拳,直到整只手都血肉模糊。
“清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动作一顿,却没有回头。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玄天宗又有几个人能直接破除青霄峰的禁制呢。她听见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不疾不徐,像是他这个人一贯的作风——永远从容,永远温和。
楚见渊站在松林边缘,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他依旧穿着那身素白掌门袍,衣袂被山风拂动,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云。
“滚。”她冷冷道。
楚见渊没动。
“——滚!”她猛地转身,疾步走到他面前,染血的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鹏溟剑感应到主人的怒意,嗡鸣着从树干中飞出,悬停在楚见渊的身前,剑气中还夹着飞溅而出的树皮和木屑,簌簌地掉在楚见渊的衣领上。
楚见渊垂眸看着那柄剑,神色平静。
“慢了。”他轻声道。
任清来绷着脸,紧拧的眉头快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今日在护道阁,剑势要比这凛冽得多。”他忽然说道。
任清来一怔,随即冷笑出声:“怎么,掌门是来指导我剑法的?”
“不。”楚见渊的目光转而落在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上,“我只是在想,若是你师尊还在,或许会夸你那一剑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