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宜夏把自己摔进墨绿色的云朵沙发里,揪住兔子抱枕的长耳朵。
懊恼得不行。
上一秒还在琢磨怎么靠近谈导,下一秒就嘲讽别人“视力障碍”。
我怎么就控制不住我这嘴呢?
五分钟前。
她说出那句话后,谈雪昼怔了一瞬,表情变得很冷。
下颌在一瞬间绷紧。
他伸手摘掉墨镜,眨了下眼。宜夏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底潋滟的水光,似乎一见到光就特别不舒服。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半秒之后别过脸面无表情说:“我没有视力障碍,只是角膜炎。”
宜夏张了张口。
他拧开房门走了进去,回过头,语气有点嘲讽:“宜小姐,看来你的职业热情持续的时间不太长。”
宜夏木木地看着房门在她面前关上。
懊悔。
现在就是懊悔。
她从上大学起就开始做编剧,开始是业余的,大学毕业拿了奖之后就成了职业编剧。混在嬉笑怒骂的艺术生编导生群体里,她也学会了他们的嬉笑怒骂玩世不恭。有时候真不是故意嘲讽别人,就是被动技能,嘴一秃噜,那阴阳怪气的话,就自然地滚出去了。
懊悔。
这下好了吧。
本来就接待不周得罪了谈导,这下印象分彻底要被扣光了吧。
宜夏悔恨了两分钟,流逝的力气才渐渐回到四肢之内。
这才是第一面,初始印象不好又能怎么样?人定胜天,只要我努力,一定能扭转这些坏印象……没错。
她揪着兔子的耳朵,轻咬下唇。
谈雪昼可是预定了五个月的民宿。
五个月的朝夕相处,总不能刷不满好感吧?
刷爆他的好感度,再顺理成章地把我的剧本递给他。哪怕他本人不拍,估计也会推荐给其他朋友,这样……
我一定要回到电影圈。
我不是要证明我了不起,我只是要洗雪所有耻辱,拿回那些属于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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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雪昼进了房间之后,直到下午时分才收拾好下楼。
宜夏坐在客厅角落的书桌旁边,抱着膝盖修改自己受挫多次的新剧本,《清塘山岛日记》。听见下楼的声音,她偏过头,眼前一瞬间仿佛明亮的电光闪过。
“眼前一亮”,居然是个物理意义上的形容词。
谈雪昼换了件纯白的落肩短袖T恤,配上黑色长裤,墨镜依然架在鼻梁上。整个人身上不超过黑白三种颜色,干净明朗,明明脸都叫人看不清,却硬生生把室内的沉闷气氛一扫而空,仿佛萦绕在他周围的空气都更明亮透彻。
他朝宜夏走过来。
宜夏立刻站起来,弯起眼睛:“谈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什么时候吃晚饭?”
这人一脸淡定,似乎并没为之前发生的小小冲突而不虞。
宜夏:“……我们民宿不为客人提供餐食。”
“十倍?”
宜夏义正词严:“房费是房费,餐费是餐费。”
“意思就是要加钱?”谈雪昼看着她,百无聊赖问,“蛋炒饭收费多少?”
宜夏干巴巴说:“收您十五,这是岛上物价。”
“行。去吧。”
宜夏朝厨房走到半途,回过神,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谈雪昼控制了?她为什么就这么答应了给他炒饭?
这节奏不太对。
她进了厨房,一边寻思一边麻利开火。
岛上没有天然气,都是用煤气罐,火舌点燃,舔在煤气炉上,像张爱玲形容的“蓝色牙齿”。
宜夏有些不解地从蓝色牙齿上移开眼神,回过头。谈雪昼闲闲地坐在门外餐厅旁边,长腿伸开,懒洋洋地捧着一本书。
封皮很熟悉,是她经常翻的《罪与罚》。
怎么会有人戴着墨镜翻书?——不是,最重要的是,这人怎么随便翻别人的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