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怀馨拉开窗帘，绯红的晨曦如张扬的绸带飘浮在东方。是个晴天。

等到她下了楼，不出意料，又没有李素兰的身影。

简单洗漱过后，林怀馨便拉着那辆比她还老的破自行车向永安街去了。

镇上的小学和初中距离林怀馨家不算太远，因为镇子小 。真要说起来学校是在最东边 ，而她家却是在最西边。

永安街在小镇的中心，是这最重要的商业街，也是林怀馨上学的必经之路。这十多年来，她从街这头走到街那头，从泥巴地走到水泥地，从破木舟到小皮筏，她见证着这个古老的小的镇，却又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这个，同样见证了她成长的地方。

耳边喧嚣声渐起，盖过了风声，人头攒动，到街上了。

“喂！等等。”没等林怀馨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已经搭上了她的书包。手的主人身材高大，皮肤由于经常打篮球而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手臂的薄肌富有力量。林怀馨被迫停了下来。

“钱进，你又想干嘛？”

“嘿嘿，林大学霸，别那么见外。瞧，我这不是特地在李姨那儿给您带了早饭吗。”

“呵，你不送我本来也是准备去拿的，跑这一截路就为给我献殷勤？非奸即盗。”林怀馨的短发此时正迎着晨风，发尾舞动，厚厚的刘海被风吹起，好看的眉眼在晨曦下若隐若现。

钱进恍惚了片刻，脱口而出：“林怀馨，你的刘海非这样不可么？还有你这校服，都泛白了。”

林怀馨听着，双拳不自觉的握紧，“你也还是老样子，爱说人长短的毛病一点没变。”

她对这个邻居没有太大的好感，他和他妈一样是个大嘴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小学三年级，那天钱进在班上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她没有爸爸，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因为这个，林怀馨和他打了一架，并且占着身高优势险胜于他。后来，哪怕他给她道了歉，隔阂也已经存在。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唉！你，你别走啊……”钱进有些懊恼，他怎么每次都说错话，“林怀馨，早饭还在我这呢！”

说着小跑上前，高举着那袋香气宜人的早饭，最终又稳稳当当的落地林怀馨的手里。

“别急着走啊，这是上次抄你作业时承诺的。李姨的招牌，怎么样，小爷我还是很信守承诺的吧！”钱进歪着头，一只手吊儿郎当地插在腰间。

林怀馨这才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下这袋诱人的早餐，不是她平时吃的带着一小盒咸菜的白面馒头，是她家卖的最好的招牌肉煎饼。讽刺的是她其实没吃过几次。

钱进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开口道：“怎么，被小爷的慷慨给感动到了？不是，你不会是忘了吧，开学前一天晚上我找你江湖救急，然后承诺的，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吧！”

林怀馨收起心底的复杂，“要哪门作业？快点说吧。”且不说这位“爷”到底是不是真的慷慨，就他为什么选择在周一来献殷勤，已经很耐人寻味了。

“我，我的本意是要给你送早饭，借鉴一下作业只是……只是顺带的。”钱进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当他看到林怀馨作势要走，又慌了起来，“唉，我说，数学英语还有物理，别走啊，救救小的吧，林大学霸。”

林怀馨收好早餐，熟练地放下书包，拿出作业，扔到钱进怀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做完这些头也不回地蹬上吱吱作响的破自行车走了。

永安街的早晨热闹非凡，一如往常。好像没有什么事可以吵醒这个酣睡的老者，就像没有办法能弄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街边的菜摊，各种看上去就很有年代感的小店交错分布，交相辉映。

摆着菜摊喝着早茶的老人，提着菜篮斤斤计较着的买菜人，卖东西的吆喝，买东西的叫问声，一大早还没睡醒，就被拉着上幼儿园的孩子脸上迷茫的天真……

老旧的自行车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待林怀馨匆匆瞥一眼那个熟悉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忙碌的身影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又心事重重地加快了速度。

……

等到林怀馨到了学校，才对心底的那些怪异有了实感。现下的学校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