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一推开，房梁的灰尘便簌簌地抖落下来。

除了地理系的东北兄弟外，其余几人开始咳嗽。

马若殷勤地拉出会议室右侧的几张椅子，让凌人杰坐在靠近主席台的座位。

一边打开角落的空调一边说道：“来来，坐坐，别客气！这会议室平时不开，专为贵客准备的。”

林焱打量着四周，说是会议室，但是却像极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仓库。

会议室的面积十分之大，在马若说话时甚至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回声。在四周的角落都摆放着红色的灭火器，再将目光向上移动少许，能看见斑驳的、褪色的标语，林焱仔细凝视，发现上面用红色油漆隐隐约约刷着“高高兴兴”、“平平安安”和“回家”等些许字眼。

没由来的感受到了几分寒意。

此时马若的手机突然发出闪光弹爆炸般的光亮，随后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和我走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

或许是信号不好的缘故，马若的手机铃声《成都》在响起时变得卡顿，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在空旷的会议室响起，仿佛是来到一个无限流恐怖屋的前奏。

马若在接起电话后，嗯嗯嗯了几声，便挂断了电话，回过身子向凌人杰点头示意：“书记和校长他们已经过来了，我去迎接一下。”随后便小跑着离开了会议室。

马若小跑着离开后，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空调嗡嗡作响，像一只在喘气的凶兽。

林焱突然想起还不知道东北兄弟姓甚名谁，想着要打破一下这尴尬的场面，于是询问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一开始就你没咳嗽。”

东北兄弟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我的名字是郭子智，这间屋子里洋洋洒洒的尘埃，让我想起了我在北京读小学的时光，那时候天是灰蒙蒙的，雾霾比这还严重，现在吸上一口还是怪让人怀念的。”

“可是兄弟你不是东北的吗？你怎么在北京读的小学？难道你是从北京考到我们芗江师范大学的吗？”林焱震惊之下发出三连问。

郭子智挠挠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父母当时在北京务工，所以我能在北京读小学。但是北京怕考生太多，就不让我们这种没有北京户口的读初中了，我在那里吸了六年雾霾就被赶回来了。”

“兄弟你这么描述自己的生平会让我觉得你像一台空气净化器。”林焱吐槽道。

“同学们啊，我们做老师的何尝不是这般呢？空气净化器吸进去的是有害的雾霾，吐出来的是无害的二氧化碳。奶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血。我们老师，吸进去的是粉笔灰，可是散发出来的是知识的光辉！”凌人杰打断二人的闲谈，强行给这段没营养的话上了价值。

门外传来脚步声。

马若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马若先介绍靠近他的中年女人：“这位是我们育蓝中学的吴莺燕吴书记，”吴书记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干练的制服，她微微一笑，向众人点头示意，举止优雅大方。

接着马若又指向旁边的中年男人，“这是我们育蓝中学的周文海周校长。”周校长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中透着一股威严，就是发型有些许凌乱，像一个母鸡下蛋的窝但是只余下四周的部分。

凌人杰赶紧站起身，热情地迎上去和他们握手，“吴书记、周校长，久仰大名，这次能来贵校交流学习，真是我们的荣幸。”吴书记笑着回应：“凌老师客气了，大家相互学习嘛。”

众人纷纷落座，吴书记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事项简单给大家开一个欢迎会。我看四位小伙子都是一表人才，精神头很不错，和我们育蓝中学的气质不谋而合。希望大家能够精诚团结，激发学生的活力。”

林焱四人此时只能强装镇静地点头，用手卡住自己的大腿，以防自己的笑被育蓝中学的领导们察觉。

吴书记看着众人频频点头以示自己在听，十分满意，继续补充道：“你们四位的个人信息我们都有所了解，四个实习老师对我们育蓝中学十分重要，因为我们育蓝中学地处城乡结合部，通勤时间太久，所以大部分师范毕业生也不选择我们的学校。四位的到来有效地补充了我们教师队伍的有生力量。至于大家上课的经验我们是不担心的，我们相信只有跟孩子多接触，才能以孩子们喜爱的方式上好一堂课。我们对大家只有一个要求，注意好交通安全，安全第一。”

其余三名师范生连连点头，只有林焱在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林焱把话里话外的潜台词都听懂了。

首先，育蓝中学的的通勤时间十分之长，林焱他们是坐车过来的，所以已经有所了解，那么吴书记就会选择直接坦诚交代，以增进大家对她的好感度。

其次，吴书记说四位实习生的到来补充了他们教师队伍的有生力量，那么就说明育蓝中学的师资十分匮乏，很多老师可能已经临近退休，会让实习生帮他们顶课，哪怕教的学科也不同。

第三，不担心大家的上课经验，而是要以孩子们喜欢的方式上课。说明了育蓝中学会给实习生排一堆课，与此同时学生们喜欢的上课方式必然会影响教师本身的上课效率。

最后，吴书记强调的安全第一恐怕不仅仅是指通勤安全，应该还有人身安全。

林焱想到这就叹了口气，他没由来地想起了一句话。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但是道路的曲折他走不完，前途的光明他看不见。

周文海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件事。期中考后，你们要做学情汇报。分析班级成绩、问题、改进措施。全校老师大会上讲，我和校长亲自听。表现好，实习报告加分；不好……呵呵，好自为之。”

林焱心凉半截：学情汇报？我的大三下，我的复习考研的黄金期，全搭这儿了！大会汇报？搁那儿丢人现眼啊？这要求也太狠了，表面欢迎，实际压榨实习生劳动力。来者不善，果然不善！

郭子智小声问：“书记，期中考啥时候？”

周文海双手环抱：“两个月后。抓紧，学生基础一般。汇报要有数据、有深度。好了，会开完了。林焱，你的指导老师是马段长，你跟他走就行，他会带你去办公室做进一步指导。其他人跟我走就好，我会带你们去见各自的指导老师。吴书记你送送凌老师就好。”

林焱四人就像被老母鸡带着的小鸡一般鱼贯而出，只是现在能拿出翅膀帮他们挡风遮雨的老母鸡已经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