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有了现下这一幕。
虞锦易容混进了钱府当侍女,起始自然接近不了钱夫人身边,只被派去做些侍弄花草或是洒扫的活计。
而钱夫人又深居简出,长日在自己房内,即便她想探探钱夫人的底,也未能寻到时机。
以至于这几日,她还未曾见过钱夫人。
直至现在,钱夫人的贴身侍女红云来找,言钱夫人有事寻她,虞锦总算得去见钱夫人真面。
转过抄手游廊,走过开阔天井,日头已然爬过正厅的飞檐,青砖地洇着一层暖光,廊下朱红柱子投下淡影,隐去半丛茉莉花丛,彩蝶翩翩忽而驻足其上,一派娴静。
与那日他们夜探时宛如两个钱府,令人只觉怪异。
那日突而出现的魔修气息恍若昙花一现,之后再也未曾出现过。
季慕枫本猜测还有另一层隐匿阵法,将魔修气息掩盖在钱府之内。
然昨日借机与他碰面时,季慕枫凭他无灵力便能寻阵的异常本事,已细细搜寻过,并未寻到任何隐匿阵法,因而此种猜测可能性只低之又低。
除非……
“夫人,”红云侧身站在正房门外,恭敬禀报道,“小翠已带来了。”
若非红云语调轻柔,此言一出,加之屋内不知底细的钱夫人,总觉令人有些阴森。
虞锦悄悄抬眸,隔着雕花木门的缝隙,欲往里探去,下一刻却听得了钱夫人之言,声似浸润暖意般舒缓。
“领她进来吧。”
推开雕花梨木大门,迎面先撞上一阵沉水香的暖雾,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梁上悬着的双鱼衔珠宫灯,灯穗上缀着的东珠随穿堂风轻轻摇晃,在描金屏风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钱夫人倚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幅字,在细细瞧着,待二人走进,温和的目光才抬起看向二人,也令虞锦头一回看清那日动乱的源头。
钱夫人鬓边斜插着支素银簪,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午后的阳光染成浅金色。眉峰生得极淡,像水墨画里用清水晕开的两笔,眼尾微微下垂,隐隐显出些病弱之态,然其明眸恰似屋外茉莉洁亮,又仿佛藏着窗外流进的天光。
“夫人。”红云领着她上前行礼。
“起来吧,不必拘束,”钱夫人含笑着向红云微微颔首,“红云,药应当熬好了,你去端来。”
红云应声出去了,屋内只余钱夫人与虞锦二人,钱夫人的目光自然落在虞锦身上。
“小翠,你上前来坐下,”钱夫人仔细打量着她,目光倒并未令人不适,“是个美人坯子,怎到了我府上做下人?”
虞锦低着头,语气低落了些:“家穷,吃不上米粮,有人牙子来收,爹娘就让我跟他们走了。”
钱夫人轻叹了一声,似有些心疼:“好孩子,之后便跟着红云,我府上都是宽和人,只你好好做事,定少不了你吃喝穿用。等日后你若有了心仪之人,只管同我说,不管是脱奴籍,还是置办嫁妆,我自当为你做主。”
“多谢夫人,夫人宽厚大恩,小翠今后定尽心尽力侍奉。”
虞锦感动谢恩,心底却愈发狐疑,这钱夫人不管行为做派,还是周身气场,都似是常人,不像是魔修。
钱夫人眉目舒展,即便病弱之态,也掩不全内里艳华:“今日找你来,除了说这些,还有一事。”
钱夫人拿过方才放置一旁的那幅字,递给虞锦,笑吟吟让她瞧。
虞锦瞟了一眼,上头字迹一笔一划也算有模有样,只是笔力不足,看上去是出自孩童之手。
她不动声色,只僵笑着小声道:“夫人,我不识字的。”
钱夫人微愣一瞬,叹笑道:“我倒忘了,一时只想让你也瞧瞧。”
将手中那幅字交还给钱夫人,只见她又忍不住拿起仔细看着,感叹道:“多亏新来的教习先生,才治住了这小子,这下练的字也比前几日好多了。”
“听闻你昨日去了煜儿院中?”
“是,”虞锦不慌不忙答道,“小梅身有不适,便托了我将糕饼给小少爷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