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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归刃故津 > 渡头杨花

渡头杨花(1 / 1)

 暮春的金陵,秦淮河畔的杨花正扑帘。软风裹着画舫上的笙歌飘过来,混着水汽浸得人骨头都发酥,唯有朱雀门外的渡口还留着几分江风的清冽。

沈砚之立在石阶上,青布长衫被风扫得贴了腰。他手里捏着柄素面折扇,指腹反复摩挲着扇骨内侧的刻痕——那是“沈”字的右半边,十年前从沈家祖宅的火场里抢出来时,木头上还沾着焦黑的血。

“客官要坐船?前头就是去桃叶渡的画舫,三等座只要五十文。”船夫的吆喝打断了他的怔忡。沈砚之抬眼,看见渡口的乌篷船挤挤挨挨,船头挂的红灯笼上,“柳府”二字在夕阳下晃得刺眼。

是柳承业的船。

他垂眸,缓缓展开扇面。米白的宣纸上题着“江南春”三字,笔锋温软,像极了江南文人惯有的闲散。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看见“柳府”灯笼时,指节已在扇骨上掐出了红印——十年前,就是这个柳承业,以“通敌叛国”的罪证,在沈家的春宴上带人封了门。那天的杨花也像今日这般盛,落满了前厅的青砖,被沈家几十口人的血浸成了暗红的泥。

“不必了,我等故人。”沈砚之的声音压得低,带着江南口音特有的软,听不出半分异样。船夫哦了一声,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他望着那艘挂着“柳府”灯笼的大船,看见一个穿锦袍的小厮从舱里出来,腰间系着块羊脂玉佩,玉佩上的“沈”字篆纹,在夕阳下闪着冷光。

那是沈家的传家宝,一对双鱼佩,当年父亲亲手系在他腰间,说等他及冠了,再把另一只给未来的妻子。可春宴那天,他被忠仆从狗洞拖出去时,腰间的玉佩已被乱兵扯走,只剩半截断绳。

现在,另一只竟在柳承业的小厮身上。

沈砚之的指尖在扇面上划了道浅痕,面上却笑意温软,对着迎面走来的老儒拱手:“敢问先生,可是赴礼部书画评鉴的?在下沈砚之,从吴郡来,忝为画师。”

老儒愣了愣,随即笑道:“原来是沈先生!久闻吴郡沈砚之善画江南水色,老夫正是礼部主事周明远,特来接各路画师入府。”

沈砚之跟着周明远往渡口另一侧走,眼角的余光却没离开那艘大船。柳承业的身影从舱门露了半面,鬓角已染了霜,可那双眼睛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带着居高临下的冷。他听见柳承业对身边人说:“明日书画评鉴,让底下人仔细些,别让闲杂人等混进来。”

“是,大人。”

沈砚之跟着周明远上了另一艘小船,江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藏着的半截玉佩——那是他当年从火场里捡回来的双鱼佩残片,只剩半条鱼的尾巴。小船缓缓驶离渡口,杨花落在他的肩头,他抬手拂去,指腹蹭过玉佩的冰凉,心里忽然漫上一句:

金陵的春,从来都是淬了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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