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这条喧哗热闹的主干道的尽头,他看到了一条巷子。
巷子中,数不清的棚户民居,延伸开来。
这些民居的屋檐下,悬挂着一盏又一盏的红栀灯。
因为现在是白天,所以这些红灯并未点亮。
但是,依然能看到,许多棚户的门户半掩着。
红栀灯加半掩门————
这特麽是小甜水巷!
王大枪见着这些熟悉的红栀灯与半掩门,也是咽了咽口水,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让他回想起了,在汴京城的那些日日夜夜。
他忍不住呢喃着:「也不知,此处是否也有佛爷在布施丶度化沦落风尘的可怜人呢?」
汴京城的小甜水巷里,经常会看到,顶着戒疤,一身僧衣,出入其中的僧人。
这些僧人都有个共同特点—肥头大耳,面色红润。
一个个说起佛法,一窍不通。
但谈起欢喜法,就眉飞色舞。
兜里有点钱,就喜欢到小甜水巷中快活,美其名曰:布施肉身,度化孽债!
偏半掩门里的娘们,还许多还就好这一口。
不要钱,甚至倒贴的都有!
这些花和尚,还经常在脚店和王大枪等人吹嘘,自称什麽依红偎绿大师没头发如来」。
听得当时的王大枪是既羡慕又嫉妒。
奈何,在汴京就算想出家,也得有钱!
朝廷的敕建寺庙,每年的度牒都是有数的。
而且贵的很!
一张几百贯,行情好的时候,甚至要价上千贯!
都快赶得上娶一个县主要的彩礼了!
所以,汴京的和尚,那是只有豪富之家的人才能当的!
好多和尚,都是各家勋贵外戚,甚至宰执家里,从家族旁系或者世仆里挑出来,给自己或者子孙的替身」。
这唤作:抵愿!
这样想着,王大枪就看到,巷子的某个半掩门里,走出来一个胖乎乎的身影。
对方笑嘻嘻的从门中走出来,身上的僧衣,都还有些凌乱,头上的戒疤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王大枪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极为精彩起来。
杨文怀见到那个僧人,脸上神色,也是非常精彩。
但那僧人看着杨文怀等人,却是一副少见多怪」丶交州蛮夷怎知我中土佛法修行之精妙」的神色。
甚至还与众人打了稽,念了句佛号。
杨文怀摇了摇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然后他想了起来:「原来如此————」
「去年,高公事曾请旨朝廷,乞在交州敕建寺庙————并乞京城遣高僧主持——
」
「朝廷于是从孝严寺丶宝相寺等选僧人数十人,并遣紫衣高僧法性大师,率诸僧南下弘法!」
「想来,那僧人就是这一批南下的僧侣了!」
这样说着,杨文怀的脸色稍微有些难堪。
因为孝严寺」,其实是他杨家的家庙。
此寺本是他的曾祖杨业的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