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养伤已经数日，得空就有人来探视自己，屋里时常有人陪着喝茶闲聊，无视被束缚的双手，这是岳无满不曾有过的经历，一来二去竟和大家热络不少。独独没见过那个一身紫的人，也好……昨日府医已说伤口愈合的七七八八，岳无满感觉自己精神都好了不少。
瞥见坐在桌边缚着双手喝药的人唇角微提，府医手中收拾的动作不停：“岳哥哥，你笑什么？”
岳无满移眸看向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用着一条带珠串的白色发带将头发高束脑后，‘像只小兔子……就像……？我，我在想什么？最近好似遗忘的事越发多了……’岳无满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愁闷，轻咳一声以作掩饰，搁下药碗答道：“伤势好转，难免雀跃了些。这几日多谢思思替我医治，听闻你每日都忙得很，如此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司思摆摆手回道：“你这几天谢了我很多次了，不必在意，而且我都是忙完了过来的。”
岳无满点点头：“不过，思思医术如此高超真是后生可畏！”
司思停下动作，看向岳无满：“不是这样啦。以前父亲说我武学资质差，学不了本门剑法，所以歹人来犯时，我保护不了父亲，守护不住门派。后来我…流落在外遇见师傅，跟在他身边学医也被指成不了材。但，我只是相信勤能补拙，希望不论是父亲还是师傅，就算都不在我身边也能感受到我的成长。”
岳无满听得诧愕，原来司思年岁不大早已饱经世故却仍孜孜不怠。仓惶起身，恭谨地向司思致歉：“思思，方才是我言轻了，我深感抱歉。这般努力的思思，更值得钦佩。来日一定能成为让大家都为之骄傲的人。”
“岳大哥……不要这样说啦……”司思手足无措的看着对方。
“怎么了？”门外纪暇步态轻盈，温文尔雅，靠近了对话的两人。
“啊是暇哥哥！”
“纪先生。”两道不同的声音传入耳中。
纪暇看着站得直挺望着他的两人哑然失笑：“可否请我坐下喝杯茶呢？”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推开凳子拿袖子胡乱擦了两把请人入座，一个取杯倒茶。温润的茶香四散开来，纪暇轻拂杯沿浅品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下后又看向两人：“不坐下陪宁叔聊聊吗？”司思应了声就近找了位子坐下，相反岳无满选了个最远的挪着坐了下来。
纪暇问岳无满：“岳公子伤势如何？”
虽然之前和纪暇偶有闲聊，但岳无满仍不擅与其交谈，紧张地在桌下双手绕指，拘谨回答道：“是，多亏了各位日夜照料，已然无碍。”
纪暇把岳无满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倒也没说破，眸光一沉：“既然伤势已好，那岳公子，你有何打算？”
岳无满脸上血色尽退，张了嘴，低下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纪暇亦是不急，静静品茶等待回答，倒是司思在一旁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了。
岳无满徐徐开口：“……那日是我惊扰了纪府，十分抱歉。岳无满任凭纪先生处置。但…”
“哦？”
岳无满再次抬起的眼眸一片清明而坚定： “但是，希望纪先生能给我一次偿还纪府恩情的机会。”
“岳公子想必是误会了，你并未欠纪府什么。经过几日探查，我们亦清楚你并非是来行刺的，也与我们的敌对无关。纪某的意思是，你可以离开纪府。”
岳无满瞳孔猛地一震，随即垂下眼帘开口道： “……岳无满生性愚钝，很多话不知道怎么说。但我可以保证，我所说的话，皆是发自真心，并非为了苟且偷生所编造。这几日在纪府所受到的善意和恩惠，我铭感五内。也很感谢纪先生给我一个离开的机会，但我不会走也无处可去。所以，我想留在府中为大家做点什么，可……可以吗？纪先生。”
司思看着对面的岳无满，震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人身上感受到鲜活。内心涌出一丝莫名的欣喜，侧目看向身旁的纪暇，发现他唇角微微勾起，漾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啊！原来是这样。’司思似是明白了什么，偷笑起来。立马收拾好东西，说着要晒药就先溜了。
“纪某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纪暇眸底闪过一丝凌厉光芒，心道：‘毕竟你要是选了离府，也是分批将你送走啊～’
纪暇搁在桌上的右手两指并拢，随意一划，原本绑在岳无满手腕上的麻绳就像有了生命一样飞到了他的手心。“那我们来谈正事吧。”
岳无满揉着手腕，忧疑地看向纪暇。
“你是如何看待我小弟的？”
“啊？我与他……只有那一面之缘？”
“那你觉得他作为家主如何？”
想起昏厥前纪隅眸中的森冷杀意，岳无满一滞：“应是个……杀伐果断的上位者吧？”
“哎～那孩子，可远比你想的要坎坷的多。平日虽有我和兄弟们帮衬，到底鞭长莫及。眼下纪府人丁稀少，纪某不忍看他如此勉强自己，所以，可否拜托你相助于他？”
岳无满瞪大眼睛：‘这……’心里泛起奇怪酸涩，重重点头道：“纪先生的请求，我自是不会拒绝。能帮助家主我亦是甘愿。不知纪先生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完成。”
纪暇笑模悠悠心中念道：‘还真是天真又好说话啊～’
“那纪某就当你答应了。自姜伯离世后，府中大小事务便无人调度，纪某希望你能暂代其职。具体事宜，待我告知小弟，你问他即可。”
岳无满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点头。
“不过有件事，你可以现在就做。”纪暇抬起手，搭在岳无满的头顶揉了揉：“以后要唤我，大哥。”
‘嗯～绵软顺滑。待会儿定要告诉小弟。’
岳无满一张脸瞬间烧的火红。
‘好温柔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