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漾一直留意着身边的身影,见往自己再站了站,索性轻揽在她的手臂上,让她贴着自己一并坐下。
十四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只贴着椅子边坐下。她一时有些后悔,反思起来自己为何就这么一路顺着庄漾的意思走。
而庄漾趁她一个不备,勾着她肩膀的力道稍稍用力,让本就不稳当的十四跌在了自己的怀里。庄漾勾起嘴角,冲着眼底带着怒意的十四乐着。而他这一勾一笑,将周围那些本有些猜忌的目光,纷纷变成了看透什么的意味深长。
门口的吴入寒向高座上的刘扬使去一个眼色,刘扬为难着,又看看一副纨绔模样的庄漾,神色更为难了。
刘扬犹豫着,还是张了口,尽可能用着轻松的语气道:“庄二公子,这位……”见庄二公子不答话,刘扬硬着头皮又蹦出一个字来,“是?”
庄漾懒洋洋地将手安置在了扶手上,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本公子身边有什么女人,得一一向刘侍郎报备吗?”庄漾一笑,不等刘扬开口,又道,“本公子倒是不介意一一给刘侍郎报备。就是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怕刘侍郎您,记不住啊。”
刘扬尴尬地陪着笑,想摇手又不敢摇手,想点头又不敢点头。
选择默着的刘侍郎暗暗搓着手。庄二公子对他客客气气,可他却觉得那语气里,全是向他捅来的刀子。而那刀子本不该是他挨的,该是那初出茅庐的吴入寒才是。
在刘扬准备就这么陪笑着让这话题过去的时候,庄漾反倒又开口解释道:“她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贴身侍女,柔儿。”庄漾身后的霍至夏正要皱眉头,又听见庄漾说道,“我家柔儿怕生,没怎么见过人,就算是家中,也极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平日里,她就黏我黏得紧;今日是见我迟迟未归,心生不安,这才找了出来。但不论如何,是她擅闯了刘侍郎的府邸,我在这儿,代她向刘侍郎赔个不是,还望刘侍郎见谅。”
受宠若惊的刘扬连忙去捞酒杯,可在他慌忙地要举起来的时候,庄漾早早就将举起的酒杯放了回去。刘扬瞧着那架势,觉得不像是在道歉,反而像是在恐吓。
刘扬虽讪讪的,可还是扯了笑出来。
他自然是不敢惹庄漾的。先说他那位太傅爹,虽无多少实权,却是宰相赵宇的当前红人;再说他兄长,弱冠之年,便做到了二品武将。可以说,朝堂之上,不论文武,都得给他们家几分薄面。
不敢惹的刘扬默着,还在斟酌该如何开口;还不知道不能惹的吴入寒径直走了过来,一副大义凌然。
吴入寒对十四道:“请柔儿姑娘,摘下面纱。”
“柔儿,”庄漾懒洋洋地道,“你来得不巧,这儿刚发生了一起命案,凶手很可能就混在这些人之中。现下每个人都验了正身,就剩下咱们了。你说,要不要给他验?”
高座上的刘扬借着哆嗦挺了身子起来。他想起第一次见庄漾,他说他来找兄长。那时有人只拿他当迷路的小孩儿,还赶他,而他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背着手,有些不耐烦。
周围慢慢有不少目光投来,而在那人准备动手赶他的时候,远处一个声音及时制止,来的正是庄漾在找的兄长——庄研。
庄漾略过跟前那个人,对庄研道:“我受欺负了,你要不要帮我收拾回来?”
呵,笑死,换庄研来收拾,能直接给人收拾进棺材里。
庄研略过身边那个欲言又止的人,对庄漾道:“我之前和他打过,太废了,没意思。”
说完,庄研当场就把他爹重金聘来给他的霍至夏,许给了庄漾。
按照庄漾的意思,那个人没有让霍至夏打死。庄漾觉得,把人打死没意思,得让那个人彻底害怕自己才行,一辈子都不敢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又一辈子都在害怕自己,那才有意思。
在那之后,不少官员都知道了那位大病得愈的太傅二子,送礼的送礼、下帖的下帖。而庄漾那日出门,其实只是家中有些呆不下去罢了。
庄研给庄漾披了件外衫,问道:“今日天凉,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出来得急。”
“再急也得穿够衣裳啊。”
“褚家姐姐来了。再不走,我就要替你死在她手里了。”
庄漾的语气淡淡的,只有庄研的神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霍至夏!”庄研急忙吼道,“不回府了,改去醉衔楼!”
“哥……”
坐回来的庄研拉着庄漾的手,一改方才被雷劈了的表情,贴心道:“听闻醉衔楼近日上了新菜。你难得出门,哥带你去尝个新鲜的。”
“天冷……”
“天冷不误事,吃完就热乎了……哦对了,吃完该晚间了。没事儿,不打紧,一会儿让霍至夏去买几件厚实的衣裳给你换上。”
庄漾稍稍撩开了帘子,确认了一下这连用午膳都尚早的点,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