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变故 夜。
把麦贝贝塞到床的最里面，亚召把两个人的随身物品装好，熄了灯，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他实在不放心在这种不知根不知底的地方把麦贝贝一个人丢在房间里。小姑娘还小，但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这种边缘地带的廉价旅馆，很有可能会有某些见不得光的赚钱手段用以维持生计。亚召在心里暗暗皱眉，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哥哥……”麦贝贝小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到了征远城，让我也做点什么吧。”
亚召一愣。本来，他是打算到雇佣兵组织鱼龙混杂的征远城谋一份生计的，毕竟元素师这职业靠的是天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体内都没有那用以凝聚元素能量的“旋玉”，只要是个元素师，找个佣兵之类的工作还是很容易的。
在这苏索尔大陆，众所周知的元素师分为七大类，分别操控风、火、水、土、木、雷以及冰元素，而亚召是一名火元素师。尽管他的能力普通，也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相关的专业知识，但是凭借他自身对于能量的感悟以及钻研，也算是勉强能发挥元素师的能力。
“到时候再说吧，贝贝，我会考虑的。”亚召低声道：“哥哥去赚钱，主要是为了让贝贝能自由自在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知道了吗？”
麦贝贝点点头，想了想亚召背对着她可能看不到，赶紧又“嗯”了一声。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亚召这样说完，却没有一丝睡意。听着背后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均匀，他轻轻转过身去，看着黑暗中那安静的睡颜。良久，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
亚召的记忆是从七岁开始的，对于七岁以前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七岁那年，他被一个和善的叔叔带到了孤儿院。那个名为麦锡的大叔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人很善良很温柔，很受孤儿们的喜欢，但是对于小孩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却常常难以察觉。
亚召刚刚住进孤儿院，就受到了男孩子们的一致冷漠对待。一个新来的小鬼，不懂得讨人欢心，不懂得跟大家打招呼套近乎，整天就坐在窗户边上发呆，一坐就是一天，看起来简直好欺负的不行。要命的是院长家的小丫头才四岁就已经学会认人了，天天黏在亚召身后“亚召哥哥”个没完。男孩子之间会互相排挤，但是这个精致又讨喜的小丫头可是整座孤儿院的小公主，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小丫头自己却黏着这么个成天呆呆板板的人，众男孩子看亚召就更不顺眼了。
所以亚召经常会发现自己的水杯里被装了半杯石头，笔记本被画上了乱七八糟的涂鸦，被单上多出几个黑黑的脚印……都是小孩子，表达讨厌的方式都幼稚的不行；这事一旦被那小公主看到了，得理不饶人又偏爱她的亚召哥哥的小丫头就会指着证据一顿伸张正义。每当此时必定一片鸡飞狗跳，满屋子回响着小公主颇有气势的指责。
但那时的亚召对于男孩子们的排挤和麦贝贝的袒护都无心理会，就好像周围的一切跟他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一样。他每天在很努力地回想父母是谁，自己家在哪里，又是因为什么而来到这里……脑海中经常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却根本抓不住也看不清，想的多了就会头疼，疼一会儿后又继续想。这种几乎是神经质的生活方式终结于麦锡院长的一句话。
“傻孩子，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将来出息了自己去查啊。”
这之后亚召才开始试图用正常的方式生活。每天跟一众男孩子收拾掉孤儿院里的所有杂活，学着端着小锅做饭炒菜，身后拖着一条小尾巴在整个孤儿院里转来转去，翻出寥寥几本跟元素修炼有关的书自己硬啃——他努力让自己懂得更多东西，用以弥补消失的记忆，也为之后调查自己的过往做准备。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五年过去了。亚召初有了少年模样，那小团子似的小公主也渐渐显露出窈窕淑女的雏形来，日子一天一天平平稳稳地过去，灾祸却偏偏在无人预料的时候，猝不及防地骤然降临。
那是一个夜晚，没有星星，一轮惨白的月亮悬在天上。麦锡坐在孤儿院的正厅里看着一群孩子吃着晚餐，麦贝贝习惯性霸占在亚召的身边，抱着小碗吃的一脸认真。亚召吃了几口，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但是心底突然一空，然后整颗心都吊在那里，够不着底。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饭后各自回房间，麦贝贝依旧拉着亚召的衣角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一如既往不到房间门口绝不松手，亚召也像往常一样先送小公主回房间再折腾自己的事。只是今天，刚刚走到房间门口，两人就被麦锡一手一个拉了进去。
“麦叔？”
“爸爸？”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亚召看到麦锡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凝视了面前的两个孩子很久，方才将一个小背包交给亚召：“阿召，等一下你就带着贝贝从西边的侧门逃走，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头，远远离开这里，去征远城，那里一定有路子让你们活下去。记住没有？”
亚召心头猛然一颤：“麦叔，到底怎么了？”
“是麦叔一时鬼迷心窍……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啊。”麦锡沉沉叹了口气，揉了揉麦贝贝金色的头发，“爸爸不在身边，贝贝要听哥哥的话，别像平时那样任性，乖乖的别给哥哥添麻烦……”麦锡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条坠着一个水滴饰品的银链，小心翼翼戴到麦贝贝的脖子上，整理好了她的小衣领，最后把一脸迷茫的孩子紧紧抱紧怀里。
亚召皱紧了眉头。
不对劲，今晚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去吧！”麦锡将麦贝贝往亚召怀里一推，转身推开了窗户：“亚召，替麦叔照顾好贝贝！算麦叔拜托你的！”说完，竟是从那窗户纵身一跃跳了出去，衣裾纷飞却稳稳浮在半空中没有丝毫下落的迹象。他开口挑衅，笑得猖狂，声音响彻云霄：“出来啊！既然敢来，就凭本事来抢啊！”
几乎同时，火从孤儿院的四面八方燃烧起来，熊熊火焰惊醒了刚刚入眠的孩子们，四周一片刺耳的惊呼和尖叫。亚召一把拉住麦贝贝：“贝贝，快走！”
“亚召哥哥，到底怎么了……”
“听哥哥的话，走！”
两人狂奔冲出了孤儿院，远远逃离了那充斥这惨叫、高呼和尖啸的火场。
中途，亚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烈火熊熊，照亮了整片夜空，一轮硕大无比的月亮被火焰硬生生染成了红色，惨烈而绝望地俯瞰着世间疾苦。那轮月亮中间，一个并不明显的剪影正在无力地下坠……
麦叔……
亚召回过头，咬紧牙关忍住眼泪，牵着麦贝贝的手继续向未知的远方跑去……
***
亚召从浅眠中骤然惊醒。
他缓缓坐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尚且呼吸平稳的麦贝贝。
最初逃离的那三天，就算白天跑的筋疲力尽，麦贝贝还是会在晚上哭着惊醒，扑进亚召的怀里要找爸爸。亚召根本顾不得睡觉，就只能一遍一遍顺着她的头发，不停地安慰“哥哥在这里，别怕”。后来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麦贝贝逐渐接受了事实，渐渐地也就很少哭醒了，只是精神一直都有点萎靡不振。直到今天下午路过铸玥城，才难得重新展露了笑颜。
贝贝……其实是个特别坚强的孩子。
亚召抿了抿唇，正准备躺下继续睡，神经却突然无意识的绷紧。他对危险向来拥有极度敏锐的直觉，也许方才的惊醒是某种危险的警告？
体内的能量开始缓缓运行，亚召屏息静气，透过隔音不怎么好的木门听到了两个男人的低声交谈。
“简直天助我也！这么好的运气可不多见……”
“这两个孩子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吧，哈哈哈……”
果然！
亚召轻轻推醒了麦贝贝，悄声道：“别睡了贝贝，小心点，有麻烦了。”
黑暗中，一双属于少年的眼睛冷冷眯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