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歌挥退左右,自己却站在原地未动。西门玉瞥了他一眼,未再坚持,径直走到床边坐下。
他没有立刻诊脉,而是先静静观察了片刻。左一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嘴唇干裂起皮,呼吸轻浅得几乎难以捕捉。那是一种心死神伤之象。
西门玉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左一纤细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象令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脉象浮游若丝,紊乱虚弱,肝气郁结至极,心脉更是滞涩无力,竟是一派生机断绝的征兆。
他收回手,又轻轻翻开左一的眼睑看了看,那双曾经清亮倔强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空洞得令人心寒。
“如何?”慕容歌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沙哑。
西门玉起身,走到桌边,取出纸笔,一边写方子,一边语气平淡地陈述,那平淡之下,却带着医者独有的残酷的精准。
“躯体之损,乃忧思惊惧过度,兼有外邪侵袭,加之连日水米未进,元气大伤。调养虽繁琐,尚可用药石之力缓慢图之。”
他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抬眸看向慕容歌,眼神清冷如刀,“然,其病根在心,不在身。哀莫大于心死,他自行封闭了五感,断绝了生意。若其自身不愿醒,不愿活,纵有仙丹灵药,亦不过是徒延残喘,留得住人,留不住命。”
这番话像冰锥,狠狠刺入慕容歌的心脏,让她瞬间面色发白。留得住人,留不住命……他想起左一那双空洞的眼睛,那是一种连恨都懒得给予的彻底漠视。
“心死……”慕容歌喃喃重复,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如何才能……让他的心活过来?”
西门玉将写好的药方推至桌边,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心病还须心药医。慕容三小姐,你对他做了什么,或许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他能因何而‘死’,或许也能因何而‘生’。这,非医药所能及。”
不等慕容歌说话,西门玉又接着道:“况且他先天心律不齐,本就难以活过二十岁,如果我记得不错,还有二十日便是他的二十岁生辰了!”
正在此时,榻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呓语,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两人同时望去。
左一依旧紧闭着双眼,眉头却无意识地蹙紧,仿佛陷入了极不安的梦魇,苍白的唇微微翕动,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气音:
“公子……公子快跑……”
“南宫赛……不要……不要死……”
“求你……”
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濒死小兽般的哀戚与绝望,清晰地撞入慕容歌的耳中。
慕容歌浑身一震,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西门玉看着这一幕,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却什么也没说,只将药方又往前推了半分:“按此方煎药,温水送服,若能喂进去,或可暂保躯体不衰。至于其他……”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歌一眼,“三小姐,左一乃是我好友之子,我是会尽全力医治,只是短短数月不见,他便存了死志?不知是遭遇了什么?”
他这番话已经不是医者的身份在问了,而是来自两家世交对晚辈的关怀。
室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左一那微不可闻的、痛苦的呼吸声,以及慕容歌沉重如擂鼓的心跳。
“左一,你好好吃饭,好吗?”慕容歌突然到床边,紧紧握住左一的手,急切的嘶喊道。
左一鼻息里呼出的都是滚烫的气息。
他紧闭着眼,睫毛闪动,嘴里小声呓语,慕容歌连忙凑上前去倾听。
“放了南宫赛……放了南宫赛……”
左一无力挣脱慕容歌握紧他的手,但慕容歌却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他的坚持。
“好!我放了他!”慕容歌咬牙道。
“你派车送他回南宫山庄……咳咳……”左一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却依旧虚弱。
“好!我也答应你!我会派人将他安全的送回南宫山庄。”
左一这才睁开朦胧的双眼,却第一时间避开慕容歌炽热的目光。
他很自然的望向一旁的西门玉,轻声唤道:“西门叔叔!”
西门玉快步上前坐到他身边,将他的身体慢慢扶起。
“何苦折磨自己?你父亲若知道定会心疼的!”
“你现在要吃饭了吗?”慕容歌上前,自己没有察觉到她的语气已经变得小心翼翼,温柔无比。
许久,左一终于抬眼望向她,缓缓道:“我饿了!”
吴记客栈的后山,离慕容山庄并不远。
攀月低声自语,圣人心境罕见地泛起一丝焦灼。
此处有一道结界连接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