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穿透门板，将宿亦雪从与周公的棋盘中硬生生拽出来。她再用一层被子蒙住头，但那敲门声锲而不舍。

门内，虎星河将刚采得的新鲜食材归置妥当，闻声轻蹙眉，擦净手走去开门。

门一开，一股浓烈的皂角气味扑面而来，是个黝黑壮硕的汉子。

那人瞧见虎星河的模样，浑身一颤，又很快敛起心神，道：“俺来找人？”

“谁？”

“宿掌柜，她在这里吗？”

找人前还有意洗一遍澡？虎星河的瞳仁几不可察微微一颤，甚么狐狸精？

他将门掩上半分，在门快撞上汉子时刹住，再打开，“进来吧。”

熊哥虽蠢，在情绪感知上是一流，刚才，这家伙分明恼得很，要推门往他脸上撞。

果真为山贼，戾气重得很！

但究竟救子心切，这里还是宿仙人的住所，自己还怕他不成？！

想罢，熊哥跟着挪入门，仅是那佝偻的身形透着一股战战兢兢，他确实怕得很。

但再怕又能怎，孩子还救不救了？

走了几步，熊哥终是忍不住，又问：“小哥，宿掌柜，她在这里吗？”

虎星河闻言，转头仔细打量熊哥一番，心头那点不悦更甚，便是平常人都能看出来。

熊哥压下生理恐惧，再道：“我找宿掌柜有急事......”

急事？...

虎星河眉梢拧得更紧，出神得熊哥后头的话都没听进耳中。

他仔细回想，似乎从未见有外人特意来饭馆找宿亦雪。这汉子，还道是有急事...

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陡然冒了出来：不会是她在老家的什么夫君找来了吧？

甚么薄情女子抛夫弃子，夫君带着病弱孩儿苦苦寻上门来...

记得前些日子，宿亦雪给他买的话本里就有这般情节，虎星河越想越觉得像。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闷，一时竟不知站在哪边，末了仍决定遵从本心，语气生硬道：“在里面睡觉呢，别吵着她。”

熊妖一听仙人在休息，立刻噤声，手足无措杵在原地。

他不敢打扰，但又觉得干站着不是事儿，目光扫到灶台边堆积的碗碟，便要帮忙做点什么报恩，“俺不打扰，俺帮宿掌柜洗碗吧。”

这饭馆里的活儿向来是他和宿亦雪分担，哪轮得到一个外人？

虎星河本愿拒绝，却不及熊哥手快，已经挽起袖子打湿手，洗净一个碗。即不痛快哼了一声，闷头处理别的杂事，但眼角余光总按捺不住瞥向灶间。

哐当——

手一滑，清脆的陶瓷碎裂声骤然响起。熊哥手忙脚乱，想接住掉落的碗，结果反碰倒了旁的几个，碎瓷片溅了一地，响声成了串连环炮。

这动静不小，里间的掌柜终被吵醒了。

宿亦雪撑起身体，吐着粗气走出，就望见熊妖汉子一脸惶恐站在瓷片中间，虎星河站在不远处，一脸无辜状。

...

瞧着碎瓷片估算，地上约莫有十个碗的尸体，就只听了十声响，全没了！

宿亦雪心口抽痛一下，再吐出一口心平气和的粗气，她是甲班仙人，生气有伤仙风仙骨。

便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和问道：“怎么回事？”

熊妖汉子见到她，更是紧张，忙结结巴巴解释：“宿...宿掌柜，对不住！俺，俺想帮忙，手笨...”

虎星河这时上前，换了一副神情，自责万分，“不怪他，是我没做好。这位客人虽手脚不勤，却也是好心赶着帮忙，我不好拒绝，也应在旁看着。若我在旁盯着，断不会出这等事。也罢，稍后我自掏银钱，去集市买套新碗回来便是。”

熊哥听得发愣，偏生驳不出道理，只得把头越垂越低。

宿亦雪却不然，她莫名觉着虎星河有些茶里茶气？可对上那双纯净的瞳仁，这点疑虑便散了，反倒生出几分愧疚。

这么好的合伙人，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她还这般疑神疑鬼，完全不像话！

只讪讪移开话头，“碗的事不急。”

然后转向熊妖简单介绍道：“这位是熊哥，他家孩儿病了。我略通草药，先前给孩子瞧过，今日再去复诊一回。”

宿亦雪又对熊哥说：“这是虎星河，我的合伙人，在店里帮工。”

听见孩子，虎星河眸光微动；又闻是病患家眷，这才松了口气，先前那些荒唐猜想总算烟消云散。

可转念想起这汉子瞧着粗犷，为请人看病竟特意沐浴更衣，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芥蒂又悄然冒头。

便仅随意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但想起些什么，虎星河又道：“既是复诊，需要我一同前去搭把手吗？”

“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