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魔沼之底,在布满水草和莲茎的淤泥中,向某个闪烁着灰白幽光一直游去,水底越发深了,水草却渐渐荒芜,而妖的白骨逐渐增多,直到来到一处寸草不生,狭长幽深的裂谷。裂谷斜斜向更深处眼神而去,不知延伸到何处,而谷底的每一寸砂石都燃着森白的火焰。
这里是幽冥谷。
一个裹着黑色大氅、身形瘦削的人立在裂谷上方,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以防有那个不长眼的妖魔忽然闯进来。显然,他在这里极有威慑力,就连觅食的虺蛇都远远躲开了,生怕打扰幽冥谷中正在进行的仪式。
无祁满意地咧嘴笑了。他低头看向幽冥谷中最高最盛的那一团火焰,足足有数丈高,森白焰火的中心是一团不断翻涌的银色金属,正是被融化后等待重塑的盘龙戟。
果然,只有霜龙血脉的继承者才能重塑这件无双魔器。无祁不无得意地想,他这些的筹谋总算没白费,终于要心愿得偿了。至于顾无忧嘛,他眯起眼睛,视线转向盘龙戟下方盘腿而坐、不起眼的年轻身影,嘴角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顾无忧被巨大的火团衬托得像个木偶小人,他盘腿坐在谷底,闭目凝神,双手翻飞向融化的盘龙戟打出一道道复杂的灵诀。
渐渐着,盘龙戟显出武器雏形。无祁在上空一声大喝:“就是现在!放出魔煞,让它们与戟身融合!”
顾无忧的眼眸微微颤动,似乎在犹豫什么,片刻后他轻吐出一口气,身体一震,三道魔煞从他心口飞出,融合为一团黑雾,把盘龙戟包裹起来。
顾无忧又捏了几个灵诀,盘龙戟周身的火焰似乎更明亮了些,隐隐透出冰蓝光芒。
无祁皱眉,他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此刻出手探查可能会毁了盘龙戟的重新修炼,也会令顾无忧受到反噬,他略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住了。
就是这一犹豫,让谷中形势瞬间大变。
魔煞形成的黑雾中忽然涌出数道淡蓝色玄气,刹那间,整个水底都冷了几分。玄气和幽冥火交缠融合,然后,燃烧了起来。
黑雾在玄气与幽冥火共同形成的诡异火焰中,快速地消亡。
“你要做什么!?”无祁一声怒吼,震得魔沼都颤了一颤,他毛发竖立,双眸圆睁,愤怒而不可置信,但他没有立刻攻击顾无忧,而是一个瞬移来到盘龙戟旁边,张口吐出一道魔气,试图熄灭异火。
无祁的魔气对异火毫无用处。就连魔煞在异火中被逼出原形,左冲右突,就是逃不开异火的包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煞体被火焰吞噬,化为虚无。
眼看着魔煞即将被烧尽,异火马上就要触到盘龙戟刚刚重塑的戟声,无祁不甘地大吼一声,一只胳膊长度暴涨,冲进了异火中生生把盘龙戟抢夺了出来。
而他的胳膊也瞬间燃起异火,火苗迅速向上窜去。
“咔嚓一声”,无祁直接砍断了整条胳膊。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疼。
顾无忧冷眼看着他疯狂地举动。
无祁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握住盘龙戟,戟刃蓦然发出银白的光芒,但光芒只是亮了一亮,又立刻隐去了。他的脸一沉,阴沉沉地盯住顾无忧:“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还要多亏军师给我的魔道典籍,我方才知晓,原来可以用至阴致寒之火烧毁魔物。”顾无忧冷笑,“正好幽冥谷有至阴之火,而我的本命之火,属至阴。”
“竟是我小瞧你了。”无祁怒极反笑,“你根本没有被盘龙戟控制心神,是不是?你假意答应修炼盘龙戟,其实是为了毁掉它!”
顾无忧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我可没有那么愚蠢,连续两次上同一个人的当,罗、隐、执、法!”
无祁眯起眼睛:“哦?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司寒剑的气息。”顾无忧不紧不慢,“你被它伤过,魂魄里便融进了一丝寒气,这是你不管换几个躯壳也无法消除的东西。”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便是罗隐?”无祁道。
“在吞天鳄的水牢里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
“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我自问没有那个本事。何况,”顾无忧说道,“不与你虚与委蛇,如何能知晓你的全盘计划?”
无祁仰头大笑,“那你说说,我的计划是什么!?”
顾无忧握紧双手,眼眶泛出红意,语气中透出恨意:“我养父的死,根本就是你一手操控的!吞天鳄和双头蛇潜蛟都不过是你的棋子!因为你想让我入魔,我入魔后才能为你重新修炼盘龙戟,你为了这件魔器,竟然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器灵已毁,盘龙戟永远不可能恢复巅峰了!”
无祁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是我告诉吞天鳄要可用怨魂重炼盘龙戟,也是我让潜蛟杀死那个哑巴鲛人——你的养父。然后,只要一个禁言咒,他们便无法对你吐露任何有关我的事。那些怨魂毫无用处,不过是幽冥谷里的养料。不过,”他语气一变,阴恻恻道,“有一件你大约不知道,当年转生大阵受到反噬不止霜龙,我也被重创失去了肉身,魂魄附在盘龙戟上才勉强保住,唉,失了肉身便是失了修炼的根基。我只好在盘龙戟中修入魔道,不想因祸得福,竟在盘龙戟中留下几缕魔魂!
顾无忧警惕地后退几步,“那又如何?”
无祁虚空踏水而行,缓缓逼近,“也就是说,盘龙戟是我的魂器。本来,只要盘龙戟与器灵融合,我便催动魔魂夺舍于你,便能拥有你这具最强大最纯粹的魔体,再也不用再藏身于这些腐肉组成的臭皮囊里。”
“休想!”顾无忧冷喝。
“这可由不得你!”无祁冷笑,“剥离魔煞,催动本命之火对你消耗不少吧,你还抵挡住我手中盘龙戟的攻击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