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中的图卷,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浙江这块地方,他索额图伸的手太长了,之前他吞下去多少,迟早要连本带利地吐出来的。”
“东翁,我们是否要提醒一下五贝勒?免得他……”
“不必。”明珠打断他,眼神深邃,“五贝勒若非庸才,河神庙这一遭,他自己便能摸清深浅。让他自己去查,查得越深,看到的‘真相’才越有意思。”
他踱回书案前,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递给幕僚。
“把这封信,用老法子,送到浙江按察使手中。记住,要让他觉得,是他自己‘偶然’查到的。”
幕僚接过信,心领神会。杜斯年与萨载不和,主管刑名,得此“线索”,必如嗅到血腥的猎犬般扑上去。他的公开调查,正好为暗处的胤祺吸引火力,是一着完美的“明棋”。
“至于那个王鄔……”明珠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索额图想灭口,我们偏要保他一时。告诉刘全,可以动一动了。”
关键的活口,得用在刀刃上。
幕僚躬身:“明白。刘全已在局中,他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东翁,如此一来,我们岂非彻底站在了索相的对立面?他若狗急跳墙……”
“他?如今自顾不暇。皇上派皇子密查,绿营异动,他甩锅都来不及,哪还有精力对付我这‘闲散老朽’?”他布局多年,等的就是此刻。非为东山再起,只为给索额图致命一击。
“老夫如今,不过是个‘心忧百姓’,不忍见浙江黎民受灾、河工不修之苦的闲散老朽罢了。”
浙江的案子,是最好的刀。而胤祺,便是他手中最锋利,却尚不自知的那把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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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外,竹林据点。
刀疤脸一行被严密看管起来。胤祺立于竹影下,月光透过叶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
“爷,接下来我们……”秦龄请示。
胤祺站在竹影下,月光透过竹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等。”
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后半夜,竹林外传来约定好的鸟鸣信号。片刻后,几个黑影如鬼魅般潜入,带来了风尘仆仆的常顺。
“爷!”常顺见胤祺无恙,明显松了口气,单膝跪地,“奴才无能,让爷受惊了!”
“起来。外面情形如何?”胤祺抬手。
常顺语速飞快:“按爷的吩咐,已与杭州将军心腹接上头,绿营封锁已布下,城内风声鹤唳!”他神色一凛,“布政使衙门曾以‘保障民生’为由试图交涉,被强硬顶回。城内几处高官府邸,皆有异动。”
胤祺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慌什么?”
现在知道慌了?之前不是还胆大包天杀人灭口么?
封锁就像一块巨石砸进池塘,激烈的动荡之下惊起了底下藏着的所有鱼虾。
“爷,我们还查到,”常顺压低声音,“那个刘师爷,本名刘全,是布政使萨载从京里带来的心腹,为人机敏,但颇好钱财。他在后街的私宅,守卫森严,一个时辰前,有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悄悄驶入,至今未出。”
“哦?”胤祺眼神微眯,“看来,我们这位刘师爷,倒是忙得很。要么是忙着重大的‘善后’工作,要么,就是有贵客临门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那里是当前的信息中枢。
“爷,是否立刻动手,拿下刘全?”秦龄眼中闪过杀意。
“不。”胤祺摇头,“强攻乃是下策,容易逼狗跳墙,毁灭证据。我们要让他自己‘走’出来。”
他看向常顺:“找几个可靠的生面孔,在布政使衙门和后街散布消息——就说河神庙失手,刀疤脸落入‘北边来人’手中,且……‘北边来人’已掌握王鄔运送那‘东西’的线索。”
“王鄔”和那件“东西”是此案最关键的执行人和物证,是此案的命门。
胤祺直接点出这个命门,等于告诉对手:“我知道你的死穴在哪里。”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直接点破命门,足以在对手内部引爆猜疑与恐慌!无论哪一方,都会因此坐立难安,刘全作为关键知情人,必被推至风口浪尖,不得不动!
“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