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突然感激涕零,这男人背着刀架,一长一短,肯定是霸刀山庄的人,母亲说的话没错,她又开始充满希望了!
”壮士,我确实来自长歌门,不小心在这里迷路了,你能送我出去吗?“
因为前车之鉴,她觉得光靠嘴说可能不行,于是赶紧掏出一块碎银,眼巴巴地奉上:“不白帮,这块银子你拿着,能买十只烧鸡呢。”
男人却仿佛不感兴趣,提着虎皮冷冷转身离开了。
江宛抿了抿唇,一鼓作气迈开腿,也跟了上去。
那匹老虎还横尸在这,气味难闻不说,保不齐还会吸引其他野兽前来觅食,她必须厚着脸皮跟男人走,留在这必死无疑。
江宛尽量把脚步放轻一点,虽然这属于掩耳盗铃,男人肯定早察觉她跟上来了,但声音小一点,不打扰到他,应该就不会生气吧?
两人一前一后,男人腿长迈得开,半人高的杂草和灌木对他来说都不算阻碍,江宛这边就困难了,不是踩到坑里就是被带刺的枝条绊住,好几次差点正面栽倒,裙子和绑腿早就被割得破破烂烂了,她一声不吭忍着,硬是坚持到最后,跟着男人走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很宽,但纵深不长,那人很快生起了火,黑黝黝的洞壁上,映出两个一宽一细的人影。
江宛不敢靠近,在洞口蜷缩着,感受那一点点飘过来的热气。
男人开始做饭了,树杈子串上两只野鸡兔子,架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江宛歪头靠在膝盖上,呆呆望着男人脚边睡得正香的雪貂,浑身毛色雪白,唯有眼睛周围乌黑,是她看见的那只没错,原来是他养的。
主仆俩不知道吃过多少只兔子了。说来真可笑,她那时明明自身难保,为什么还要去可怜那只兔子呢?
不可怜它,她也不会在这里迷路,不会揣着银子还只能挨饿,不会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娘亲,霸刀山庄的人全无心肝,什么狗屁百年世交,你闺女要死在这儿了!
她好想放声大哭,但这里不是人多眼杂的佛光寺,那边的人也不是一脸老实相的年轻后生,她哭出来也没人理,于是默默垂泪,把袖子撸起来,换个没牙印的地方继续咬。
不知是闻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熟睡的貂儿突然昂起头,左看右看,定在了江宛身上,然后开始磨牙,焦躁地低吼,江宛茫然地和它对上视线,眼前咻的一道白光,她立刻尖叫:“ 你别过来啊!————”
人善被兔欺,人善被虎欺,人善被貂欺。
江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躺在地上像一条被摔打过后乱扑腾的鱼,男人揪着雪貂的后颈皮,软硬兼施也没法让它松口,皱眉看了一眼发疯的江宛,索性大力把貂往后一扯,撕下血淋淋的一块肉,江宛惊天动地哀嚎一声,然后昏了过去。
柳骜在隐锋谷隐居多年,见过的活人屈指可数,乍一碰到江宛这么能闹腾的,多少有点不适应。
长歌门的人就是吵,没事就爱搬弄他们那把破琴,咿咿呀呀烦死了。
江宛的琴一直好好装在囊里,跟着他时也安安静静,柳骜觉得这人还行,不算讨厌——但,她怎么哭起来就没完了?
雪貂发狂后,他手一挥,连貂带肉扔了出去,它在外面呜咽徘徊半天,知道今晚不能进洞睡觉了,这才嚎叫着离开。
柳骜不会抱人,就像拖老虎一样把江宛拖进来,撕开血呼呼的绑腿,清水冲一遍,敷点草药就完事,他取下熟透的烤鸡烤兔,旁若无人开始吃肉。
江宛是被饿醒的,山洞外天蒙蒙亮,她发现自己睡在垃圾堆里,身下是一块脏得辨不出颜色的陈年破布,到处是乱丢的动物骨头,一个身材魁梧乱蓬蓬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呼呼大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头冬眠的熊。
她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艰难地把腿挪出来,好疼好疼,她不敢揭开那团乱七八糟的草药,费了老大劲才站起来,拖着瘸腿捡起自己的琴,然后一步一挪,挪到了天光大亮的洞口。
一只小畜警觉地从洞口的草丛里抬起头,四目相对,江宛心都凉了。
救命啊!——
她跑又不能跑,喊又不能喊,只能无助地靠在洞口默默流泪,而那雪貂竟然一改前态,讨好似的对她啾一声,然后就拖着尾巴走进洞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男人的脖子。
柳骜醒了,不耐烦地揪住雪貂丢进干草堆,燃尽的火堆里还埋了一块肉,他拣出来扔给它,小貂敏捷地纵身一跃,在半空中精准咬住。
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小畜生。”
回头看见江宛抱着琴站在那,明显逃跑未遂,他皱眉道:“过来。”
江宛嗫嚅了半天,对着自己的腿泫然欲泣:“过不来了。”
柳骜:“......”
他走过来拖她,江宛吓坏了,拼命推搡着不让,柳骜不耐烦地盯住她,好像在说:那你想怎样?
江宛和他对视片刻,突然觉得这男人邋遢归邋遢,眉骨到鼻梁还有道狰狞的疤,但其实,五官还挺好看,她小心翼翼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商量道:“你把手放我腰上,抱我过去,行吗?”
柳骜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她说的到底是个什么动作,然后他伸手,两只宽大的手掌扶住她侧腰,就这么直挺挺把她竖着举了起来。
江宛:“......”
怎么连抱都不会抱啊!这绝对是个野人吧!
罢了,不跟傻子一般见识,她顺势弯倒在男人肩膀上,就像被扛起来了一样,乖巧地说:“好了,走吧。”
柳骜把她放在草垫上,见腿上敷的草药已经干透了,想都没想就揭下来,但草药和血肉已经黏在一起,骤然撕下跟剥皮没什么区别,江宛猝不及防疼得嘴一咧:“啊啊!——”
又哭了,又哭了!
柳骜烦躁极了,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正要扔出去,江宛哭声戛然而止,双手无比迅速地缠住了他举起的那只胳膊。
两人大眼瞪小眼,柳骜见她嘴角不住地颤抖,一副想哭不敢哭的可怜样,默了一会,终于松开了她的衣领。
江宛却不放手,她学着雪貂的样子,可怜巴巴蹭他胳膊:“我好饿,你行行好,帮我弄点吃的,我给你钱好不好?”
柳骜:“......行。”
又是烤兔子,但江宛已经不在乎了,眼睛一闭管它什么肉呢,能填肚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