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蔓果然留了下来。
那日颜屿走后,元时亦把这两句话连起来又琢磨一遍,才反应过来,有真感情,是坏事,但也是好事。
这说明,事情不会真到难以转圜的境地。
而结果证明,他说对了。
罗青蔓养好腿伤重返剧组这天,元时亦在拍一场骑马戏。
元时亦从马背上下来时,正好看见罗青蔓拉着程寺河说话。
并不亲昵的动作,却怎么看怎么自然。
一阵怅然涌出,摄影师立即扛着镜头给她来了个特写。
她听到不远处的姜洺在说,“这个失意的状态真是太好了!小元,你保持一下。”
元时亦:“……”
她明明是在感慨自己连这种效果都演不出来!!
这些日子,姜洺没少为她跟程寺河的感情戏犯愁,没有罗青蔓打样,她不管怎么演都还是差点意思。
到最后姜洺给她出了个邪招。
让她把人想象成“颜屿”试试。
然后,试试就逝世了。
每每到情至深处,她都会“不一小心”反应过来,随即大脑宕机僵在原地。
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不想。
程寺河没辙,打趣她,“小时亦,你这样真的显得我很没有魅力诶。”
元时亦也有些过意不去,可她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把那种眼波含情到欲拒还迎的状态呈现好。
媚骨天成这四个字,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特写拍完,她今天的戏份就算结束了,不过姜洺没让她走,她跟罗青蔓打完招呼,姜洺找过来,“小罗,欢迎回组,身体都恢复好了吧?”
罗青蔓点头,“嗯嗯,已经完全好了。”
“那行,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正好现在场景合适,你俩来走场戏?”
姜洺问的,是宫变之前姐姐连夜赶回都城接走妹妹的戏。
看着工作人员调整威亚,元时亦不太放心地问罗青蔓,“你确定现在可以吗?”
这场戏需要罗青蔓从高处跳下,让骑着马等候在下方的元时亦将其接住,若是在罗青蔓出事以前,或是回来适应几天再试这场戏,她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罗青蔓才刚出院,一上来就走威亚戏,还恰好是从高处跳下的戏,她难免有些担心。
而当事人只是白她一眼,“你怎么比我还墨迹,赶紧去骑你的破马。”不等元时亦抬脚离去,罗青蔓又喊住她,脸色微绷,“但你要是没接住我的话,你就死定了。”
闻言,元时亦低低一笑,答应,“行。”
只是走戏,要求不高,但姜洺提了另外一个要求,跳城楼固然重要,可姐妹二人的重逢一样珍稀,这是她们分别多年后第一次团聚,除了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更要有重逢后交织而来的陌生与激动,以及到最后,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姜洺举着喇叭,“小罗跳完后,你俩不用想台词,就凭本能反应演,想说什么说什么,我们找一找最自然的感觉。”
全景拍摄,没有现场收音,她俩可以任意发挥。
一切就绪,元时亦骑着马来到城墙下,罗青蔓已戴好威亚,原地待命。
然而点位踩好,录像开启,罗青蔓却没能跳下来。
剧组搭建的这座城楼并不高,约莫三四层楼的高度,罗青蔓立在墙边往下看,已是深冬,即使她披着织金大氅,寒风依旧将她的脸吹到发白。
元时亦仰着头,瞥见她藏在衣袖里绞到一起的手。
“怎么了?是戏服太重不方便跳吗?”姜洺从大监后站起来,示意楼上的工作人员过去看看。
但元时亦没让人过来。
她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对着姜洺高声,“再等等。”
若是罗青蔓还未准备好,那一切外力都是徒劳,以往都是她给她打样,那么这次,她也可以等等她。
城楼下,女人一身鳞甲,马尾高耸,坐于马背静静等待,缰绳攥于手心,那匹高大的黑色骏马被牢牢牵紧,与它主人如出一辙,背脊直挺,一动不动。
罗青蔓低着头,不自觉缩了下身子。
太安静了。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等她纵身一跃,等她孤注一掷,等她破釜沉舟。
可她不确定,不知晓,即使她真的能够放手一搏,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吗。
她微张唇,浅浅呼出一口气,并不算高的温度,却依旧被寒气凝成雾,迷了下她的眼。
朦胧间,她见到楼下人轻张嘴,对她做出口型:小葵。
是那天在病房里,元时亦念过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