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将尽,风卷叶凋。
天边的云被烧成了紫红色,裂崖不远处的林子里时不时传出阴森的呜呼声。凛冽悲风卷起阵阵碎沙,本就贫瘠覆败的地界,更加显得死气沉沉。
裂崖之下,郁长青停在万鬼渊边界,结界覆盖住整片鬼域,时不时还能看见自下方浮升而上的鬼气。
她身上散发出灵体特有的淡蓝色荧光,一道金色灵印隐约浮现在她面前,散出一缕微光,指向此处就再无甚动静。
纷杂的万鬼悲鸣之声被裹挟着掠过她的耳边,她早已习惯如此。
她双指按下眉心,拂袖隐去飘在半空的灵印。她出不去,至少在得到一具身体前是这样。
两百年前的剿魔之战,她觉醒神力的胞姐郁长幽联合神族那群老顽固将她封印在这深渊底下。
说是封印,实际上她还可以自由活动,不过掉下来后不知身体去哪了,她的灵体无法离开此地,两百年来只能在这渊下和失智的鬼魂对话。
万鬼渊底,万物寂眠。无生无息,不见光芒。浊气织为天罗地网,锁住不幸落入深渊的生物。尸骸成堆,鬼魂悲鸣,所有的罪恶在这里都无处遁形,那是她两百年前被封印之初看到的景象。
渊下没有能以实体存在的活物,大多是一些人族的魂魄或是灵修的灵体,有的还保留着自我意识,能够与其他死物对话,更多的是处于失智状态,嘴里不停呢喃“出去,出去······”
说来也巧,先前在灵界活了几十年却始终无法引灵修炼,爹娘为她寻遍灵医,个个说她灵脉完整,没人知晓哪里出了问题,偏偏到了万鬼渊,她不仅不似其他魂灵被浊气吞噬,还得到了修炼之法。
与一个正常的灵族人不同的是,她引的是浊灵之气,也就是这万鬼渊集聚天下四方流落至此的鬼魂所生的气息,肉眼可见的黑雾,被灵、神二族视为不详。
这道金灵印自郁长青从渊下醒来时就有了,为她施下灵印之人只通过印记与她对话,称自己可以帮她离开这里,条件是让她去神界救出祂。
随它的指引到达终点时,眼前荒芜一片,抬头是浓密黑雾覆盖下的遥远天际。
再凝目而眺,雾云中隐隐约约好像透露出一点光亮,郁长青双眼微眯,企图再看清一些,那光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后显出一个人形,那身形接触结界的一瞬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股强大的引力吸了上去。
虽然可以被看见,但灵体本来是无法直接和实体接触的。
可此刻浑身上下传来的刺痛感又那么真实。
熟悉但并不属于郁长青的灵力包裹住她的身体,像是要把她带往某处,挣扎不脱。有那么一瞬间她能感受到这灵力异常紊乱,而下一秒她灵力暴涨,充满整个丹田后向外蔓延。
宛若新生。
······
失重感散去的时候,郁长青发现自己被挂在了悬崖壁上,脚下离那道结界隔开一段距离。
她出来了。
但这样子应该算不上值得庆贺。
尽管那种潇洒恣意的日子在她漫长的一生中只占了十八年,她也从未体验过如此狼狈的感觉。
她认命般闭上双眼,心里一团火气没地发,只好催动灵力往上爬去。
崖边方圆十里,黄沙铺地。
空旷的沙地横七竖八倒着几十个灵界之人,六台大红花轿却一动不动地有序停放,轿中有身着金纹红嫁衣的女灵修。这些人身上虽未见什么致命伤,却久未醒来。
更有一台轿也不知为何滚到了崖边,破损不堪,车窗朝天,纱帘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多人跨界,万鬼渊与无尽森之间的入界阵法最为省时省力,未曾想送亲队会在此处遇袭,其中一位新娘还不知所踪。
人族皇室与灵界联姻,郗濯云作为人族使者带人在界域另一头迎接送亲队,今日辰时他收到传讯说送亲队遭遇不测,他带使者队伍中为数不多的两三个修者穿过界域时,只剩一片残败景象。
“去,检查送亲队身上的痕迹。”郗濯云指挥一名随使。
他走到崖边,在轿子跟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由于颠倒侧翻,里面已是一片狼藉,些微灵力残留在轿外不远处,地上的杂乱的脚印也被起伏的沙子盖过大半。
轿上梧州熙华宫的印记还在闪烁。
熙华宫少主宛清,应是此次灵界送来的人中修为最高的。
郗濯云站在崖边向下望去,深渊回以他的是一片黑暗,据三界史书记载,没有人可以从万鬼渊中生还,也没人见过能活着从万鬼渊爬上来的。
无数魂灵葬于此,再不见天日。
“大人,总共五十五号人均为一击倒地,又中了迷药。除了这些人自己的灵力外没有其他灵力波动,应该再过不了多久就会醒了。”身着玄衣的随使向他禀告,“百米内没有其他争斗痕迹。”
郗濯云心下了然,恐怕幕后主使是灵界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