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大汉闻言面色一变,眼里迸发狠厉。他双手撑地站起来,趁着江柚清不注意,咬牙提着一口气走到已经濒临昏迷的何述面前,刀抵在他的脖颈处,叫道:“你想不想要他死?”
江柚清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警笛声从巷子外飞过,大汉语速加快,“你放开陈峰,我就放了他,不然一起死。”
刀锋陷进何述颈处皮肉,丝丝血液外流。
“你别伤他,我放你们走。”
江柚清松开陈峰胳膊,靠在墙边让他们离开。她不清楚陈峰找的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背景,狗急跳墙,哪怕警察即将赶到,她也不敢赌。
“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陈峰捂着胸口捡起地上的刀,阴冷地剜了一眼江柚清,搀着大汉离开。
江柚清立刻扶起何述,拨打了120。
消毒水刺鼻味道在病房里漫延,单人病房里只剩下差不可闻的呼吸声。
何述忽然眉头紧锁,唇瓣翕动,嘴里一直念叨着小狗的名字,像是陷入了噩梦。江柚清从困意中清醒过来,她单手捂住何述的眼睛,俯身贴近他的耳畔,再次不厌其烦地小声重复:“柚子没事,它没事。”
等到何述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江柚清才直起腰重新坐回椅子上。
手机在一旁的桌子上闪着光,消息接二连三地弹出。她起身想过去拿,腕上却陡然一紧。
江柚清低头,何述缠着纱布的手不安地抓着她。她转动手腕想从何述手里抽出,却被他越攥越紧。无奈,她只好斜着身体去勾手机。
拿到手机,微信二三十条新消息全来自秦唯安。江柚清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和现在何述的身体状况,让她不要担心。
【唯念你安】:必须把陈峰抓起来,无法无天,简直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爱吃甜柚】:警察已经介入了,就是陈峰他们对这一片很熟悉,专挑没监控的地方走,现在还没抓到。
【唯念你安】:故意伤人,他绝对跑不了。柚子,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爱吃甜柚】:没事,我没受伤。
【唯念你安】:那就好,我妈现在在国外,她明天会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去,估计中午才能到。她没到之前,还要麻烦你再照看一下。
【爱吃甜柚】:没事。医生说何述没什么大碍,就是要休息一段时间,你跟阿姨说让她别着急。
【唯念你安】:好,你赶紧休息一会,我现在就跟我妈说。
关上手机,江柚清枕着胳膊趴在病床边,绷紧的情绪和疲惫的身体逐渐放松,手指无意识反握住何述的手指,眼皮越来越重。
*
窗外雨点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响,何述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天花板逐渐清晰。
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记忆开始回溯。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何述最后的记忆碎片定格在江柚清捂着他的伤口,一遍遍地让他别睡。
江柚清呢?她受伤了吗?紧张感如潮水般袭来,何述迫切想要见到江柚清,确认她是否无恙。他动了动手指,下一秒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拉住。
“别怕。”江柚清感受到何述的动作,迷糊中安抚一声又睡了过去。
黏黏糊糊的呓语从手边传来,何述慌乱的心瞬间安静。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江柚清紧握自己的手上,心脏泛起阵阵酥麻。
江柚清,清清,卿卿。
何述小心翼翼地圈住江柚清的小指,生怕吵醒她。
指尖缠绕,如同溺水之人找到救命浮木,何述停摆八年的时间终于再次转动。
狂风呼啸,陈峰最后一句话在他耳边回响,何述阴沉地看向窗外。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在街里街坊备受称赞的老好人,竟是一个喝酒家暴,沉迷赌博的人。小时候,母亲为他能有个完整的家被他蒙蔽接受了他的求婚,没想到结婚后陈峰露出本性。
结婚前每次都说喜欢他是假的,陈峰最厌恶就是他。当年母亲因生他落下病根,身体不易受孕,陈峰早知道却偏偏执意与母亲结婚,想要他跟母亲的孩子。见母亲长久不怀孕,每次回家都会往死里打他。母亲苦苦哀求陈峰,只会换来他变本加厉连同母亲也一起打。
他求救过,警察来过,邻里街坊也来过,每次都会被陈峰以醉酒做事不经大脑糊弄过去。他不止一次动过想杀陈峰的念头,杀了这个将他与母亲拖入深渊的男人。这个想法在母亲去世时达到了顶点,却又因江柚清的到来而被遏制,无数疯狂的想法收拢在那把江柚清送他的伞里。
窗外天空将明,何述感受着手上温度,再次闭上了眼。
当初要是杀了他,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