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某高级餐厅露台】

几次项目合作下来，袁袁和Emily的关系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或许是因为那次解围，或许是因为袁袁在工作中展现出的、不同于金融圈的独特视角和韧性，Emily偶尔会邀她一起午餐，不再是纯粹的公务往来。

这次，她们选在一家能看到江景的餐厅。阳光很好，气氛也比往常轻松些许。

袁袁犹豫了很久，刀叉无意识地拨弄着沙拉，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轻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已久的问题：“Emily姐，我能问问……当初你和贻方，为什么会分开吗？我只是……有点好奇。”她立刻补充，“如果不方便说，没关系的！”

Emily正在切牛排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放下酒杯，看向远处江面上来往的船只，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恢复了清明。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淡淡的、事过境迁的自嘲。

“没什么不能说的。都过去了。”她语气平静，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那时候，我事业心太重，觉得婚姻是束缚，尤其不想那么早被家庭捆绑。但他……贻方他是个很传统的人，或者说，他对‘家庭’有一种固执的期待。他提出了结婚，我拒绝了。”

她顿了顿，抿了一口酒：“加上那时候两地奔波，确实很累。距离放大了分歧，争吵变多，骄傲作祟，谁也不肯先低头……就这么错过了。现在回头看，可能……是没那么珍惜吧。总觉得还有大把时间，更好的机会在后面。”

她的目光转回袁袁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锐利和距离，带着一种袁袁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你很幸运，袁袁。真的。你有了素素，你就有了和他之间最牢固的纽带，这是多少苦心经营都换不来的。贻方他……其实是个很需要‘家’的人。只是那时候的我，不懂，或者说，不愿意懂。”

袁袁愣住了。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原因竟如此简单又如此……遗憾。是Emily不想结婚，而叶贻方想。

【Emily视角别人“苦心经营”】

或许是酒精作用，又或许是真心想点醒这个看似懵懂的女孩，Emily难得地多说了些。

“你知道你和素素出现之前，贻方是什么样子吗？”Emily的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心疼，又像是无奈，“和走马灯一样。各式各样的女孩，漂亮的、有才华的、家世好的……短的也许只有一两面之缘。但绝大多数，连个正式的‘女朋友’名分都没有。”

袁袁的心微微揪紧。

“有一个叫Donna的。”Emily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

“皖徽来的，家里背景很深，但也很复杂。她可不是什么天真无知的小女孩。她每周从不远的韦尔斯利女校开车到波士顿，每周雷打不动地出现，研究他的喜好，投其所好，甚至能和他讨论那些深奥的数学问题——天知道她私下恶补了多久。后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贻方默认了她的存在。”

“她极有耐心，也极其懂得分寸。从不逼他，只是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他的生活里，打理他的社交日程，在他需要女伴的场合永远得体地出现，慢慢让周围的人默认了她的存在。”Emily轻笑一声，带着点说不清是佩服还是别的意味，“还有她那个小姐妹Alice，家里是做地产的，对他也很执着，手段更直接热烈些，但身份上有些尴尬，是个私生女，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她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块积压已久的石头。她看着袁袁，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切：

“袁袁，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难过或者怀疑什么。恰恰相反，我是想让你明白，你拥有的东西有多么珍贵。你避开了那些最混乱的时期，直接拥有了他最想要也最珍惜的——一个家，一个孩子。”

“他或许不再是二十岁那个纯粹热烈的少年了，他经历了太多，也改变了很多。但因为你，因为素素，他愿意停下来，重新去构建一种稳定和责任。这本身就是一种选择。”

“所以，别辜负这份命运的垂青。也别……步我的后尘。有些东西，错过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这顿午餐，像一场深入灵魂的剖析。袁袁看到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叶贻方，也看到了Emily光鲜外表下那无法弥补的遗憾。

她原本那些关于“爱情”的纤细幻想，在Emily冷静甚至残酷的叙述中，被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却也更加现实的认知。

她握紧了手中的水杯，指尖冰凉。脚下的路，因为了解了更多的过去，而显得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如履薄冰。她拥有的，确实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幸运”，但如何守住这份“幸运”，需要的是远比爱情更复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