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贻方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一下。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正拿着小勺子敲桌子的素素，又看向袁袁。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水杯放在料理台上，打开了自己的工作电脑。

“当时的情况，袁袁需要完成学业，素素需要稳定的环境和照顾。每周往返波士顿不现实。”

【袁袁视角 - 看到邮件】

袁袁在叶贻方电脑里看到了这样一封邮件:“Re: Regarding ynation and future collaboration...”（关于您的辞职与未来合作……）

发件人是一个看起来像MIT教务系统的邮箱。

resignation（辞职）？

袁袁的心猛地一跳。她一直以为他是合约到期自然离职。她下意识地移动鼠标，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内容大致是系主任对他的决定表示震惊和惋惜，极力挽留，并提到“以您刚刚取得的突破性成果和在教学上的卓越表现，terack（终身教职轨道）的前景非常光明”，并询问他是否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学校愿意尽力提供帮助。

叶贻方的回复很简短，礼貌地感谢了对方的赏识和挽留，但坚持自己的决定是基于“个人家庭原因”（due to personal family reasons），并表示遗憾无法继续合作。

家庭原因……袁袁的手指微微颤抖。那个时候，他的“家庭”，不就是她和素素吗？

所以，他不是合约到期，他是主动辞职？放弃了MIT的助理教授职位，放弃了触手可及的终身教职前景，放弃了与他学术成就相匹配的最高平台……就为了来瓦萨那个小镇，照顾她和素素？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席卷了她。她一直知道他付出了很多，但她从未想过代价如此巨大。这完全超出了她对“负责”二字的理解范畴。

就在这时，叶贻方过来关掉了邮件界面。

“你……你是辞职的？不是合约到期？”袁袁的声音带着颤音。

叶贻方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嗯。”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袁袁感到一阵心痛，为他，也为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告诉你并不能改变事实，只会增加你的心理负担。”他的回答依旧理性得近乎冷酷。

“那你的父母呢？”袁袁猛地想起他的隐瞒，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你不敢告诉他们素素的存在，是不是也因为……因为你放弃了MIT的工作？在他们眼里，你现在成了……‘无业’？所以你没法交代，是不是？”

叶贻方沉默了。这是一种默认。

袁袁忽然全都明白了。他那个“一切如常”的电话背后，藏着怎样一个天翻地覆的现实。他不仅突然有了一个孩子，还为了这个孩子，放弃了他按部就班、辉煌灿烂的学术坦途，成了一个在传统父母眼中可能“不务正业”、“围着孩子老婆转”甚至“失业”的人。

这对他那样一个骄傲、优秀、习惯了成为家族荣耀的人来说，该如何向父母启齿？

“所以，你就选择瞒着？瞒一天是一天？”袁袁的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心痛，有理解，也有一种无力感，“叶贻方，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可是这种隐瞒，能瞒多久？纸终究包不住火。”

叶贻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一种近乎……疲惫和无措的神情。

“我知道。”他声音很低，“我需要时间……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无法想象如何对他们说：“我为了一个你们不知道存在的孙女和她母亲，放弃了MIT的终身教职轨道，现在在一个小地方带孩子。”

这必然会引发一场核爆级的家庭地震。父母的失望、指责、不解，会形成巨大的压力漩涡。他自信可以承受这种压力，但他不确定袁袁和素素是否能承受随之而来的审视和可能的非议。他更不希望袁袁和素素面对这些。

“叶贻方，下一次，不要再一个人做这种决定了。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去跟你爸爸妈妈说清楚。无论如何，我们和素素，才是一家人。”